本帖最後由 血兒 於 2017-9-21 10:27 編輯
「漾漾。」聲音自門邊響起,我看向來人喚道:「哥。」
「你的東西送來了。」然把一個公文袋拋給我,又說:「決定了?」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他沉默的看著我,不一會,便出去了。
「去死吧,妖師!」
「我討厭你!」
「滾遠點……」
「妖師,好可怕!」
不是這樣的,不是……為什麼?為什麼?生為妖師錯了嗎?
「漾漾!」然急促的叫聲把我喚雪。他輕撫著我的背,柔聲安慰道:「只是……沒關係,都過去了。」他下巴頂著我的頭,撫背的動作一下接一下。我知道他想沒說完的話:那只是夢。但我們都很清楚,那不單單是夢,還是最真實的、我的經歷。
他維持著這樣的姿勢,直到我的呼吸慢下來,他才拍拍我的肩,帶點倦意的說:「起來吃早餐吧。」
點了點頭,他先出了客廳,讓我獨自在房間整理一下。
我出來的時候,然和辛西亞已經差不多吃完,在閒話家常著。我站在旁邊看著,眼中的他們就像一對普通夫妻一樣,有種平和的幸福感。很快,辛西亞便注意到我,並把我拉到桌邊,又從廚房裡替我端出早餐。放下盤子後她很自然的站到然的身後,然微笑著說:「你今天要去學校,多吃一點才有精神。」
要沒有他的提醒,我大概不會想起今天就是新生訓練。緩慢地吃著不知打哪生來的雞蛋和火腿,這種事還是少研究為妙,況且我也完全不想知道眼前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在我把最後一小塊「火腿」放進口裡時,我聽到我這輩子、下輩子以及下下輩子都不想再聽到的聲音。
「白陵冥漾!」魔鬼咬著牙喚我的名字,然後我便被人抓著衣服領子從桌下拉出來。你問我為什麼是桌下?當然是因為我一看到這惡鬼就會不自覺地往最近的空間躲。
「小玥,先把漾漾放下來吧。」然臉上笑容依舊,為什麼然面對這惡鬼時還能處變不驚?當我敬拜地看著哥的時候,惡鬼突然就放手,完全沒有準備的我就這樣以屁股著地。
「好痛!」我對惡鬼發出指責般的話。她看了我一眼,超沒良心的說:「那再摔一次,負負得正就不痛了。」
我連忙退後,怯怯地笑著說:「不用麻煩了。」
她跟哥說了幾句,好幾分鐘後才又察覺到我的存在般問道:「你怎麼還沒去換衣服?」
現在不是才六點嗎?去學校傳送陣一開一分鐘也不用就到了,這麼早幹嘛?
「任務。」惡鬼回頭看我沒動作,輕飄飄的來了一句。同時,一張任務單落到我眼前。我看了看,小聲的說:「這樣會來不及去新生訓練……」
她瞪過來,向我勾了勾小手,我靠過去以後,她扭著我的耳朵喊:「去還不去?」
我連聲應話,哪還敢說不去?隨手抓了件外套便跑出門。我的牛奶還沒喝完……
「應該是這裡附近了……」真是悲劇!一大早就被惡鬼趕到這鳥不生蛋的爛地方。我看九成是任務單出錯,那些鬼族來這裡幹嘛?度假嗎?
「鏘!」甚麼聲音?難不成我幻聽?拜託讓我快點完成任務回學校……
只可惜天不從人願,特別是我的願。前方不遠處揚起沙塵,濛瀧中勉強看到兩個人影。沙塵散去,一名白髮男子正和一個藍髮鬼族對峙。奇怪,安地爾怎會在這?
白髮男子手持長槍,銀底紅紋的長槍彷彿依附是男子雙手的延伸,動作行雲流水。而另一人,或者說是鬼,拿著長針,頻繁的往男子的致命點攻去。雙方爭持不下,在我看到直打哈欠時,白髮男子突然看過來,我連忙躲起來。只可惜,還是遲了半拍。
「滾出來!」一雙紅眼瞪過來,為什麼這世界惡鬼那麼多,還讓我一天碰到兩隻,我真的那麼衰嗎?
深吸一口氣,提出有點痠軟的腿,才踏出一步,我就摔倒了。
「笨蛋!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紅眼惡鬼冷冷地說,像在指責我在拖累他般。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任務。」我低聲說道,一邊把手中的爆符化成小刀扔向安地爾。他輕鬆閃過,臉上掛著噁心的笑容,說:「兩位小朋友,有緣再見。」
「安地爾!」說時遲那時快,白髮惡鬼把手上的長槍往那鬼族一擲,然而,腳下移送陣一開,鬼族身影已無從尋覓。
「嘖!」他冷哼了一聲,視線又回到我身上。
「你是誰?」他問。
「……」我沒有回答,要知道論起對妖師的仇恨,眼前這位可是最理所當然的首位,雖然他本人從沒有表示過什麼。避免惹麻煩,我拔腿就跑。我自認跑步不算慢,這多得從小被老虎追、被野獸追、被惡鬼追,久而久之訓練出超人的腳力,然而他很快就追了上來,還順勢給我一個過肩摔。右肩著地時我好像聽到骨頭碎裂聲。用左手撐地站起時,一張符紙飄到我面前,我仿如掉下水的旱鴨子一樣,緊抓著這救生水圈。
藍色的光芒爆開,眼前景物一換,我來到新生手冊上特別標註起來的火車站。看了看牆上的鐘,看來有點早了,我記得學生須知寫的火車班次最早的時間是六點四十五分,還有半小時呀。
火車站很冷清,直到四十分,才來了一個女生,她四處張望,兩眼最後停在我坐著的地方。
「你就是褚冥漾?」她向我問道。
我點了點頭,她微笑著說:「我是庚,大學一年級,你的代導人今早沒空,他拜託我來帶你去學校。」
「庚學姊。」我輕喚,她看著我,等我把話說下去。「妳的眼睛,剛剛是不是有些綠綠的東西?」
她嘴角微微上揚,笑意更濃了,她靠在我耳邊,說:「那是秘密。」
身體顫了顫,不自覺往旁移開。她看了看手錶,說:「火車來了,快跳!」
「啥?」然後,她轉身就往路軌一躍,火車迎面而來,她看著我的眼神,彷彿在問:為什麼不跳?
我失神地看著乾乾淨淨的月台,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卻是被氣的。這校門,肯定又是某位董事的傑作。
「啊!!!!」一聲尖叫打斷了我內心對某董事的咒罵,我拿出放在口袋的那支手機,不意外的發現有電話打進來。
「你怎麼沒跟著跳?」電話另一端傳來怒吼。這聲音,好熟悉。
「甚麼?」
「你站在原地別動,我現在過來!」隨後,電話傳來掛線的嘟聲。不足十秒,傳送陣的閃光在三十米外的地方發出。光芒退去以後,我的心狠狠跳了一下,我差點沒當場心臟病病發暴斃身亡。
這不就是大半小時前跟我在同一地方出任務的黑袍嗎?雖然說今早出任務時我戴著面具,也沒有穿校服,而且肩膀的傷也簡單的處理過了,但不知他會不會就這樣認不出來,可能性實在太低了。
「我昨晚出任務出到今早,睡晚了,才讓庚來接你,你為什麼沒跟著跳?」他的語氣超不爽。
「跳火車?」我假裝驚嚇的問道。
「校門開在火車頭。」他冷冷地說。
「哦。」我記得新生手冊上的這個站點只有剛剛那一班火車,那是不是代表不用撞了。我帶點期望的想道。
「我跟學校那邊說了,他們說會再開一次校門。」他拿出手機不知給哪邊發了條信息,然後喝著自帶的蜜豆奶,打著呵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帶著嘲笑的表情看著我,又道:「我看過你的資料,你是第一次到Atlantis,你知道那是甚麼學校嗎?」
其實並不是第一次,我小學有一段時間在那邊讀書,直到四年奴級才到原世界就讀,不過他應該不會知道,畢竟我這次進去,是以褚冥漾的名字,不是妖師白陵冥漾。
我搖了搖頭,他站了起來,把喝完的蜜豆奶丟到垃圾筒,回頭把我踹下軌道,說:「是異能開發學校。」我敢打賭他一定是把早上出任務突然被人阻礙的怨氣發洩到我身上了!
火車撞上來的時候,甚麼感覺都沒有。我看到十五年來我最熟悉的畫面,阿嫲向我招手的畫面。
「別犯傻!」一記糖炒栗落在頭上,我一個站不穩,掉在地上行兇者似乎還不滿意,按著手指的關節瞪著我。
「醒了嗎?我帶你去教室。」為免再被他拿來當出氣袋,我跳起來,頭還有點痛,眼前一黑,後腦著地,沒了意識。
「這位小朋友,醒了嗎?」睜開眼就看到一個頂著金毛獅頭的男人,我點了點頭坐起來,頭還在痛。
「看上去應該沒事,下次要小心不要在校門那邊暈倒,不然會被守衛……掉。」他笑著對我說,那個消音是甚麼回事?「我是提爾,中文名字是鳳柩。小朋友可以叫我輔長。」我點點頭,表示明白。
「你已經遲到很多了。」學長說。我下床走向門,一打開就看到讓我差點把哺乳時吃的奶都吐出來的畫面——一整條走廊的扁平屍體。
「你再暈過去我就把你變成他們的一員!」學長用力拉上門,發出了這樣的恐嚇。
他拉起我的領子把我丟向另一道門,抬頭看到最基本的衛生設備,這是衛生間。
「快點!」學長催促著。
乾吐了十多分鐘,我才站起來。突然被人從後面一拉,重心不穩差點又要跌倒時,移送陣的光爆開,眼睛頓時沒了視力。恢復視力以後,就看到我跟學長站在一處大空地前。大約有十個大型白色立方在空地上跑跑跳跳。
大概是看到我呆愣的樣子,學長毫不客氣的送我一腳,往前仆的時候,他彷彿帶著笑意說:「小心,你前面的可是彼岸水。」
這我當然知道!那波濤洶湧我可沒錯過。學長「好心」地拉起我,還善意的告訴我:「掉下去你也不用去找提爾,直接去見閻王。」
「啊!」遠方傳來悲痛的叫聲,不難看見一個人影被大型立方壓過,那個立方頭上還附加了生動的井字。我終於明白剛才門外那條屍體大軍是打從哪來的了。
學長冷笑一聲,說:「那是你的課室。」
一滴豆大的汗珠劃過臉頰。
「不用游泳過去吧?」我在心裡吐槽自己:游泳應該也過不了彼岸水……
「菜鳥的你就用這個。」學長拿著不知從哪生出來的衝浪板。對不起,我是「菜鳥」。「看好。斯拿,請借我你的力量。」那是……咒語?
「站上去。」他瞪著我,我試探地踏了上去,然後雙腳都放到上面以後,衝浪板緩慢地騰空。
「唰」一聲,衝浪板高速向前飛去,我害怕得閉上了眼。
「拿著。」學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同時,一條繩子被塞到我手裡。
「這個用來控制方向。」他說。
「追到以後,他就會停下來了嗎?」風聲使我的話斷斷續續。
「當然不會,要叫對他的名字才行。」
名字?
「亞卡蘭尼烏巴斯文其卡C爾,這是你的課室的名字。」
那個名字是甚麼回事?又長又難記。我回頭看著學長,真誠地問:「叫錯了會怎樣?」
「跟剛才那人一樣。」他回答,然後狠狠的警告我:「你最好不要記錯叫錯,不然在送你去提爾那之前我會先把你種在這裡!」
我打了一個冷顫。我想不用麻煩您了,我深信在那之前惡鬼巡司會先把我煎皮拆骨。
「我再說一次,給我記清楚。亞卡蘭尼烏巴斯文其卡C爾。記得沒?」
我搖了搖頭,這啥鬼名字誰記得住。
「我示範一次,下次你自己來。」他深吸一口氣,喊:「亞卡蘭尼烏巴斯文其卡C爾,再不停下來我就……你!」
立方很明顯被嚇倒,立刻停下來,還打開了門,我們就這樣踏著衝浪板飛了進去。經過門時,我好像聽到了抽泣聲。
「每次用完都要跟它道謝。」跟它?衝浪板?
因為學長的樣子一點也不像開玩笑,我只好無奈地說:「謝謝,斯拿。」
「不客氣。」
我果然還是不習慣守世界,特別是一塊衝浪板跟我說不客氣,最難習慣。
課室內只有一個綁著雙馬尾的女生,大概是聽到我們的聲音,朝我們看過來。
「你就是新同學嗎?」她問道。
應該是吧。我點了點頭,她綻放笑贌。說:「我是米可蕥,大家都叫我喵喵。」
「我是褚冥漾。」暱稱嘛,就不用了。
「那我可以叫你漾漾嗎?」
「嗯。」這女生又可愛又親切,能跟她在一班實在太好了。
「漾漾,這是班導叫我給你的。你填一填然後我幫你交給班長。」她把幾張紙遞了給我,然後轉頭去跟學長說話了。
課表上一如既往那麼驚嚇。詛咒課、墓陵,還有奇珍異獸學,這學校沒一些正常點的課嗎?
小學那時的課程有一半是必修,一半是自選,也沒有規定必須修滿多少個自選,所以那會我是一個都沒選。這個逃避的方法在高中部好像行不通呀……
「那個,學長……」紅眼看了過來,我嚥了口口水,問道:「選錯了可以退修的嗎?」
「可以,只是會被老師……掉。」他微微一笑,回答。果然是這樣,就知道這學校沒正常的地方。接著,一張紙飄到我眼前。
喵喵看著那張紙,雙目發光,差點沒喊出來。「冰炎學長的課表!學長我可以跟你選一樣的嗎?」
「咦?學長不是二年級了嗎?不同年級一起上課?」我提出疑問,其實我更想知道不同袍級也能選一樣的?
「課程都一樣,沒有分年級的,只有袍級課程有差。」學長給我解釋。嗯……所以說部份課程還是按袍級分的。
趕快把東西都填一填然後交給喵喵,喵喵收下以後又跟我們說了幾句,隨後便離開了。她步出教室時,我看著她肩上的白貓倏然變大,變成她的座騎。
「你要不要走?還是想被種在這裡?」學長在門邊催促著,我連忙站到他身邊。走到門邊,想到又要開衝浪板不禁有點哀傷。
「我送你回家。」學長說。
「哦,謝謝。」我自然而然的道謝。他無視教室的防御機制直接開了移送陣,下一秒,我們已經站在我家門前。
更正,是褚家門前。
既然用的是褚冥漾這名字,自然就登記了褚家的地址。不過問題來了,早上出門太匆忙,把鑰匙給忘了。
學長看我站在原地沒動作,很順手的又巴了我一下,說:「站著幹甚麼?」
「我忘了帶鑰匙。」我小聲坦白,但他一字不漏的聽進去了。
「笨蛋!」他抬腳踹了我一下。
很痛!背撞上門,門開了,我掉進屋了。他甚麼都沒說就走了,消失前還給我一個鄙視的眼光。
而在我還沒來得及對他的鄙視發表感想時,一把聲音提醒我現時身處的狀況。
「白陵冥漾,你對我家大門做了甚麼?」女惡鬼咬著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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