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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俠] 【短篇單篇完結】《武道悲歌,渭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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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8 22:43:54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劍面上反照著細雨剛過的湛藍天空,像極了幼時你與他倆在宣紙邊緣調皮渲染出的淺藍色調,澄澈地趨近透明。
  不該出現的鮮紅掩蓋之上,或多彩或穠麗或髒,你找不出適當的詞語去形容劍面上刺眼的存在,你只知道某個不是血卻若血一般滾燙的液體,燙痛你的雙頰。
  你恨,你恨他,你恨他如蒲公英棉絮溫柔純淨的笑容,讓你無法恨。
  「易青塵。」你終究忍不住喚了那許久未喚的名,於是成群孟宗竹交織而成的密林之中,有個青衣背影的男人,回首。
  「阿初。」那男人語方一落,他便立於你跟前,彷彿你們原本就相距得如此沒有距離。
  「我跟你,沒那麼好,阿初不是你能叫的。」
  因為,能這麼喚你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瘋了。
  「你恨我?」眼前的青衣男人語帶苦澀,你刻意忽略他的哽咽。
  「恨,也不恨。恨,師父和二師兄也不會回來的;不恨,卻不甘心。」
  你不願承認武林中血洗師門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你不願承認被背叛,能寵溺喚著你阿初的兩個親如父兄的師父師兄死得面目全非、屍骨無存;另一個則瘋了,徹徹底底失心瘋了的易青塵。
  易青塵除了師父自小給他起的一個好聽的脫俗名字,和一身自師父手中竊來的好功夫外,就只剩顆黑透的心腸。
  你想你和師父和柳二師兄大概對他而言,不過就是漫長人生中,無關緊要的幾個過客吧,死不足惜、不具意義。故鄉同樣的山頭、同樣的溪流、同樣的天空,殘酷襯托著人心的變幻莫測,即便曾經有過一段耽溺著易青塵嘴邊溫柔微笑的過往時光,也不該再回想了。
  「我對你易青塵,無話可說。拔劍!」
  你抽出你的愛劍流光,華麗繁複的劍光閃爍,步數流暢,劍風凌厲,企圖取其首級,為當時慘死當場的師父師兄以眼還眼、報仇雪恨。然而你深惡痛絕的男人卻對你完美的劍術不聞不問,反而將他染血無數的邪劍刺向無人的林間。
  「出來。」男人低吼,一貫語調溫柔的他未曾這麼嚴厲。
  你被他攪得莫名其妙,劍招戛然而止。只見易青塵刺向的看似無人處隱約動了幾下,接著一道黑影抽離而出,飄上竹梢。
  那輕巧高妙的身法過份熟悉,讓一切變得太過荒謬。
  「柳二師兄!」沒死?
  離開朝雨山、離開過去,誓言找出湮滅所有美好的兇手,獨自奔走,為了真相一次次孤軍奮戰,一次次與死亡錯身而過。
  然而,你這些年來無止無盡地哭泣、心痛和憎恨,到底……
  「楊觀初,你的“大師兄”到最後還在保護你呀,難怪你還是這般七、八歲娃兒的傻模樣,沒有半點長進。」
  紫衣青年笑得邪佞,嘴角邊不自然的向上彎曲讓他漂亮得陰柔的臉隱隱帶著妖氣,彷彿生靈下凡,不似常人。
  惹得男人顧盼、女人妒嫉的玉顏紅脣,一直以來不變的揶揄口吻和優雅的舉止都讓你湧起無限的懷念。
  許久未見,二師兄比你過去印象中的更加女人味,與竹下膚色黝黑且精壯的易青塵形成強烈對比。
  「柳瑟歆,出賣自尊、背叛師門,換你一身榮華!」
  大師兄……易青塵在說什麼瘋話?他難不成發瘋發傻了?你大吃一驚。
  你調查到的所有證據都將矛頭指向易青塵,眼見為憑,怎麼……
  「出賣自尊?背叛師門?大師兄,您真是言重了,我從來沒有自尊,何來賣?我從來不視那妄自尊大的禽獸為師,何來師門背叛?」
  「你……」易青塵顰眉握拳,好不憤怒。
  紫衣男子輕笑,「師父為我贖身,將年僅六歲的我從戲班子解救出來,甚至教我習武、認字讀書。在你們兩人中,那混帳簡直比孔老夫子還要聖人。」
  語頓,他擺擺衣袖,你發覺他瘦多了,衣襬相形之下顯得寬大。
  「原以為贖身之後,被當成玩物的日子終於結束,脫離險境,沒料下了刀山,反進油鍋!他比那些骯髒男人更髒,因為他連承認自己髒的勇氣都沒有!」
  他憤怒地打出兩掌,一掌落於易青塵右肩,一掌打上你的胸口。掌風凌厲,就算是習武已久的你們,也難以完全躲避。
  「你以為你們在這噁心龍陽癖的男人之下,能安然無恙、毫髮無傷,不全是靠著你們該死的家族權勢?楊家流靈劍、易家雨瀟劍,他敢動你們倆就是跟全武林造反。你們不過就是……」
  你幾乎要驚叫出聲,不願看見真相,即便曾經渴望追求之。
  「柳瑟歆,夠了!」易青塵提劍便要撕他的嘴。
  「你們不過就是一群紈褲子弟,自以為是甚麼東西!」
  「柳瑟歆!」
  「去你的!少直呼我的名諱,我現在貴為三品官;而你,易青塵,最好別再用師兄頭銜壓我,你現在不過是個弒師罪人,死不足惜。」
  只見柳瑟歆向地面俯衝,手持小刀輕劃過易青塵臉龐,看似輕柔地彷彿用柳枝條滑過湖面,但一派輕鬆的用刀手法實則充斥著毒辣陷阱。
  易青塵反應不及,雙眼被兩刀劃瞎,血流如注。
  「二師兄,為什麼?」
  流溢而出的淚水再度燙傷你的眼角和臉頰,你無法遏止崩潰。
  易青塵的死傷,原是你所求,卻在知曉真相之後讓你痛哭失聲。
  「你說呢?戴小旦假髮、畫眉塗胭脂被當成青樓名妓又抱又摟的日子,你捱得過嗎?嗯?我就是看不慣你們的自恃清高!
  我厭惡你們臉上那兩粒愛裝傻的大眼睛,都是二十來歲的男人了還那樣天真,還在講背叛不背叛、出賣不出賣,我早在五歲就吃遍人間冷暖、恥辱痛楚。比起我,你們痛苦個屁!」
  柳瑟歆反手從懷中取出數把漾著異光、大約被淬了劇毒的小刀,向你全數扔去。你原本緊閉雙眼,準備接受如雨下的毒刀密集攻擊,然而一旁早已身處黑暗的瞎眼師兄卻一轉身,把自己當成傘,撲倒在你身上。
  「為什麼你從來不說清楚?甘願讓我恨你!」
  青衣男子捱過所有毒刀,不讓身下人有任何傷害。
  「為什麼……要說……?就算能說……又要……說什呢?」
  青色的衣飾全染透了刺目的紅,熱燙的液體四處流淌,散成一片如地圖複雜的血漬。
  「大師兄,別……」
  你追查進而追殺眼前的男人太久,讓你堅信他就是始作俑者,你因此說不出對他的真正情感。 
  「別怪柳……弟……他……也……挺可憐……別……」
  易青塵呼吸停止的剎那,空氣頓時凝結成冰,當然你知道七月天是不可能寒冷的,真正寒冷的僅在你脆弱的方寸之間。
  仰望林子,樹葉交錯間,夕陽緩緩透入,在林子裡添上幾許與竹綠相反的鮮紅色,竟讓你有種大師兄的血液把視線內所有事物染紅染腥的錯覺。你在柳瑟歆摩擦地上竹葉而發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之際,緩緩陷入昏厥。
  
    如果是夕陽的橘紅色,就都該是溫暖的吧,你想。
  若在朝雨山上,這時的溪水也都染黃染橘了,像在水面上開著朵朵嫩花,美不勝收。大師兄在溪邊石頭上靜坐看書,你抓魚抓蝦地瞎忙,而一向用功的二師兄則辛勤地操劍練刀,一切是那麼美好、那麼寧靜,那才該是現實吧。
  你想再次睜開眼睛時,討厭的師傅師兄們又會一邊偷笑著,一邊捉狹地捏捏你睡紅的小臉蛋,說著:
  「阿初,又在做惡夢啦!啊?傻瓜!」
  但也只是想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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