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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文] (2/6更)【原創短篇】痞文雜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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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發表於 2015-2-5 23:37:04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小劍痞 於 2015-2-6 14:14 編輯

大家好這裡是將這次夢貘殿辦的換文活動集結成帖的某痞∼

本首樓為快速電梯與指引,
二樓開始才是各篇正文。

除了這次活動所寫的短篇文,之後也將定時放上新的短篇文。

歡迎大家入座奉茶,敬請指教和留言,某痞會非常感謝的!(合十)

以下電梯:
歲寒(3)
來世共逍遙(4)
雨中血、雨中花(5)
我是英雄!(6)
交換(7)
浣溪沙(8)
正反面(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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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015-2-5 23:40:04 | 只看該作者
嗯。。。
((入座
((奉茶(?
((等~~~~~~

看到就認不出來鬧(#)了~XDDDD
期待欸期待>w<�
(懶得換賬號所以(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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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樓主| 發表於 2015-2-5 23:41:37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小劍痞 於 2015-2-6 10:21 編輯

歲寒


        坐在屋廊,他輕輕抬頭看著灰暗的天空。

        一朵朵烏雲慢慢聚集起來,形成一幅詭譎紛亂的畫作,無形的手在天空這塊大畫布上塗抹各式各樣的顏色,但是無論怎麼畫,那些色彩非藍即灰,總之沒有一種可以逃出暗淡哀傷的氛圍,全部都只是讓他看得更加心塞。

        連天空也和他一樣迷惘哀傷嗎?
        寬大雅緻的庭園裡,就只有他一個人,顯得格外冷清。

        木製的房子,花紋細緻的窗櫺、又長又寬的木地板,重重疊疊的廂房宛如迷宮,大樑上吊著一串淡藍色的風鈴,有著白色雲朵狀的紋路,下方的圓珠則是玻璃球,淡淡的藍紫色,以及紫紅色的毛線。因為風雨欲來,風鈴被叩門的強風吹得叮叮鈴作響,然而他很明白,曾經,會故意去使風鈴發出響聲的那個人,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有時候,人生總是那麼無奈。

        他坐著傾聽,卻沒有蟬聲。是啊,現在可是冬天呢。非常寒冷的冬天。他身上那件厚重保暖的紅襖可以說明這一切的。

        望著大紅色的棉襖外套,他不禁又出了神。那夜……


        洞房花燭夜。


        昏黃的紅光照在她的頭紗上。他輕柔將那遮住她臉的布給掀起。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絕美而羞怯的面容。她畫了有點厚的妝,抹上一層胭脂,也為自己抹上了一層假面具。

        但是,那紅通通的面容可以作假,害羞的神情卻難。他輕輕吻了她的唇。

        良久過後兩人還是分開,她因為剛剛短暫的缺氧而微微喘著氣。

        原本細細長長的眉毛畫得更長了,還多了一點點的紅,尾端翹著有些頑皮的捲曲,想來這一定是愛惡作劇的三弟建議畫眉的人幫她加上去的。

        她默默注視著他,那秋水中漾著波光,粼粼,是雙熱切的眼。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累了,將柔軟的身軀埋進他的胸膛。

        他將她摟入懷中。

        輕輕撫摸著她那微微彎曲的背脊,他在她的耳邊吹了兩口氣,並許下那終生的諾言。

        那最輕柔、最幸福的最後一夜。就在隔天……


        他為她蓋上了白布。


        從那天之後,本就沒有多少人跡的大庭院裡,再也沒有別人了。

        他只有呆呆坐在屋廊上,每天看著那串風鈴。

        院子裡的花木因為久未整理,一株一株凋零了,雜草蔓生,吞沒這個他們曾經一同玩耍的大庭院。

        似乎意識到什麼,他猛然站起身來,走進那一大片的草叢中。院子角落裡,有著一棵開著白花的樹。

        冷冷的梅香味傳導到他的神經中。

        越是寒冷,越能襯托出梅的芬芳、梅的高潔;在百花零落的冬季,悲風吹走了牡丹的滿身財物、吹走了菡萏的莖葉與蕊芯、吹走了菊綻放的千萬片花瓣,但是依舊吹不走白梅那高貴優雅的姿態,甚至在這樣嚴酷的時節,炸出朵朵清麗的身影。

        當溫度不斷降低,白梅的花跟著越來越香越來越美。

        他說,她就像梅一般。

        就算再怎麼艱難苦痛,她的笑靨卻一次比一次還要絢爛。

        她說,他就像竹一般。

        在這寒冷的天氣中,依然保持著桀驁不遜的風骨,筆直向上生長,節節相扣,剛直有勁。

        但是他不是很滿意這樣的答案。

        雖然竹子同為確實代表著氣節,但是,這樣的竹,卻沒有足夠的葉來溫暖她,環抱她。

        她笑說要和他生個孩子,就叫做松吧。將歲寒三友湊齊,而且松樹林連綿一片,總是在遠方山坡的那一角,幫助他們抵禦每年南下的寒風,保住這個小地方眾多的生靈。

        那時他當然是笑著說好。終於有一天,她明瞭到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實現這個諾言後,哭了出來,哭得像個孩子。她擦了擦淚,說自己這麼失態,像個小娃兒似的,那麼,也許他可以就賜予他們這麼一小段時間,讓她做他的松兒。


        不知不覺中,清冷的雨下了起來。雖然非常寒冷,但是在天邊迤邐的松樹林如同母親的子宮保護住這地方,不受風雪侵襲,讓這裡孕育出無數的悲歡離合,以及,歡笑快樂。

        他靜靜站在庭院中,卻想起來身上穿著她為他所縫製的紅襖,為了不使衣服被雨淋壞,他急忙跑回屋簷之下。叮鈴鈴。叮鈴鈴。

        淡藍色的風鈴就這樣輕快唱著每次節奏都不一樣、但是調子每次都一樣的小曲。

        他想起來那個午後。那天他們在都還在,都在這個走廊上……


        看似平凡的下午。


        她將懷中長長的布料剪裁成屬於他的形狀,以實際的人物比對了兩下,勾起微微的笑意,如春風般和煦的笑意。當然那時候是秋日,也在她的嘴角邊映上了一點的淒涼之色。

        隨後穿針引線,原本那件紅通通的長布一點一滴形成專屬於他的衫。

        也不知道她怎麼做到的,因為那日午後沒有什麼風,但是秋高氣爽,也不怎麼熱,她卻故意將風鈴弄得叮鈴鈴響。

        她不是還一邊逢著衣衫嗎?怎麼有空閒去敲響那高掛在大樑上的小東西?

        於是她笑了笑,秀出手上的縫衣線,那條長長的細絲直連屋樑的風鈴,微微一個扯動,就能讓它隨著力量擺動、發聲。

        他要她下次別這麼淘氣,要是她爬上樑時不小心摔落下來可怎麼辦?以他的身高,是可以為她代勞的。當然,他也心甘情願為她。只要能夠滿足她,什麼都行。

        那時候他還沒發覺,他是有多麼害怕自己會失去她的笑容。


        這陣雨似乎不打算離開得太快,而是在空中玩耍跳動,藉由落到屋瓦、青草、石頭、池水等等的各種地方,發出不同的音色,奏出一段又一段不成調的樂曲。

        就和他一樣。

        就在她離去的那一天早晨。那天早晨……


        她曾說的,終有離別的一刻,實現的時候終於到來。


        他將腰際間的曲笛默然取出,只為了她,就只獻給她一人,緩緩吹出那最後一支曲子。

        那是段不成調的樂曲,也不知怎麼,一條條溫熱的水流,沿著臉龐滑落,流入吹孔之中,使得笛聲不再清亮,他覺得不解,便舉臂以衣袖擦除那兩行來得莫名其妙的干擾。

        然而這一抹,並沒有讓情況好轉,水珠仍是不斷湧出,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時,屋樑上傳來叮鈴鈴的響聲,就如同她曾經輕輕咯咯笑的那種歡笑。

        他檢查檢查笛膜,重新調整到最佳的鬆緊度,也確定是那討人厭的細流干擾了他為她送終的曲,一擦再擦、一抹再抹,直到完全停止。於是顫抖的唇慢慢呼出溫煦的氣流,震動整個管子,拼出那首只屬於她的離別曲。


        叮鈴鈴。叮鈴鈴。

        同樣的聲音,敲響了他呆滯已久的心扉。那是她最美麗的笑容,伴隨著玩鬧般俏皮的遊戲,在生命走入寒冬之末,做出的一舉一動,都是最誘人的真誠。

        她當然迎接了冷冽的冬日後,最燦爛的春。就在紅燭點燃的那一夜。

        隨後白梅步入了凋零的季節。在他的手掌心上,碎裂。



        完。


原為夢貘殿換文活動中第一日之文章。
關鍵字題目為:燭夜、梅、竹笛、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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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樓主| 發表於 2015-2-5 23:47:11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小劍痞 於 2015-2-6 10:24 編輯

來世共逍遙



        就這麼離開吧。離開這片傷心地。

        他默然看著慢慢遠離、逐漸化為一個小黑點,消失在海平線那端的故土。

        如鬼影般的紅色燈籠就這麼高掛在船頭桅杆上。一整排的紅色燈籠,閃爍著謎樣的光芒,透過那張紅紙,個個都像是生了雙眼睛似的,無言而惡毒的盯著眼前迷茫的道路。

        他抬頭望向那正隨風微微晃動著、鬼魅般的紅色身影。以亡靈來形容這些燈籠似乎也說得過去,它們正警示著其他船隻:生人勿近。

        這是一艘冥船。





        很多很多年以前,他與她的兄長在私塾認識,兩人很快便成為知交,常常聊著有關天下之事,故作憂國憂民之態,又大嘆在上位者只顧享受卻無視人民於水火之中,兩人雖為有志之士,卻不能立刻加入救國之列,身旁許多同來讀書的官宦子弟更是不知鴻鵠之志,延續著前人那糜爛華貴之風,朱門酒肉臭。

        話說得挺好聽,其實兩人根本都還只是稚齡孩童,心思天真,對於政策沒有多一點想法,妄自推斷,不通人情,當想不出解決之策時,也只能將之暫放一旁,也許過幾天就想到方法,但總是殘破不全,那時兩人才漸漸明白到,世事難以兩全。

        他是名門之後,而好友則是城主之子,未來總要接手這些攸關國家之事,故此兩人在私塾努力學習聖賢之道,了解如何做人做事,立下誓約,終有一日,他們要讓如同他的家鄉的人們個個都能夠豐衣足食,不再深陷這座巨大的煉獄。

        又過了幾年,日子越來越困苦,但是那些豪門依舊沒有多少自覺,揮霍無度,任意驅使著那些販夫走卒,甚至向外侵略,大加勞役賦稅,生靈塗炭。

        然而相當不幸的,好友的身體每況愈下,最後棄學返家養病,從那之後,他只能在每月下課回故鄉的時候見他一面,講些外面發生的事情,再次評論天下事,那時候兩人都已經長大不少,乃是有為的青年,這一高談闊論起來,有條有理,還能沒日沒夜。

        就在他到好友的老家探望時,他認識了她。

        她是個皓齒朱脣的美人,柳眉大眼,雙瞳晶瑩如玉,閃爍著一股不讓鬚眉的風姿。她又長又細的手上有著厚厚的一層繭,想來便是她腰際間那支竹劍所造成的。一頭如絲絹的黑髮流瀉在肩膀上,她將髮圈隨意含在那紅潤的小嘴上,調整了一下腰帶,便挽起長髮,用那靛藍色的髮帶將其紮起,動作迅速利落,相當優美。

        好友向他介紹了她。那是他的小妹。

        於是,他們三人慢慢變得友好,每次去好友家中拜訪,又多了一分期待。

        她是個相當豪氣的女子,雖然身處閨中,卻擁有著不凡的見識,每回討論天下大事時,總能多一份意見,多一種思考的方向。同時她練劍習武,與他一樣,只可惜每當兩人談論武學之奇的時候,好友只能一個人摸摸鼻子在旁聽著,卻不明究理。由於好友天生體弱多病,不適合習武,幾年前能夠出門到城裡唸書已屬難得了,現在天天在家養病足不出戶,好不容易才穩定住病情,像那種活兒他還是能免則免吧。

        然而夢魘最終仍然吞噬了他們的青春他們的美夢。成長不單單只是一個詞彙,而是一段刻骨銘心、痛不欲生的過程。

        一場大病帶走了他的好友、她的兄長。更正確的說,她也與其一同被帶走了。


        那是他與她最後一次見面。

        她身穿著一襲純白長紗,頭髮則挽了一個與她完全不同風格的、相當複雜的髻。頂部還插了一枝掛著金鳳的髮簪,垂墜著三條流蘇,都是淡淡的黃色,幾不可查,若非他習了武藝洞察力過人,也許會認為那是與白紗一樣顏色。

        臉上施了淡淡脂粉,因為悲傷而失去血色的唇,則抹上一層紅來掩飾,睫毛也梳得又濃又長,配合上那張如冠玉般的面容,這樣的她,美極了,美到他無法形容,無法言喻。

        那是屬於新嫁娘的裝。

        就在他與她成婚前的三天,她的兄長去世了,於是,這身衣服變成了他們之間永遠無法完成的夢。

        「我不能放下這座城的子民。」

        這一句無情的話,撕裂了他倆的姻緣。





        「他」親手將「她」給葬了。

        而他只能默默在一旁看著那座墳逐漸成型。他插不了手。那是只屬於「他」與「她」的,最後的道別。

        也許他早該明白有一天這樣的結局會來到。不,也許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同時,他也沒有預料到,這一天會如此快、如此迅速的將他倆給扯開。

        從那天之後,「他」與他每日每夜都在進行阻止出兵的計劃。由於「他」已經成為了一城之主,能夠接觸到的事情越來越多,權力相對也提升不少。

        一步一步深入權力的中心,這團黑暗也越來越壓得兩人喘不過氣來。這一年,權臣為了一己之私,再掀干戈,烽火四起,出兵他國,國力耗損甚大。到了這種時候,可見農民起兵叛亂也不遠矣。

        他倆著急,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在這整個龐大的國家機器中,一個城主,一個名門之後,是如此渺小,如此無奈。這是難以撼動的體系,複雜、糾結、利益交換、爭名奪權,但沒有任何一件事,是為了蒼生而為。

        極端之下,他與「他」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





        魅影般的紅色燈籠隨風搖曳,而冥船上的桅杆則因為太過脆弱而被吹得軋軋作響,好像隨時會斷裂似的。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在那場眾權臣都酩酊大醉的酒宴上,染上了那些奸臣們的鮮血。他,拋棄了自己前途無量的名家身份,同時也拋棄了還能夠見到「他」的機會。但是,那時候的他卻全然不後悔,只知道,殺了這些人,烽火必定能夠歇停,而「他」,那樣果斷、有能力的「他」,也必定能夠借此爬上權力的頂峰,並阻止後續的戰事發生。





        有如潮水般永遠不減反增的衛兵將他團團圍住。事發前的緊張、事發後的腥風血雨,幾乎已經消耗掉他大半的體力,汗水猶如瀑布般直流,呼呼喘著氣,那把長刀握在手中,與所有士兵僵持著。

        而這個時候,「他」來了。

        一段驚天動地的戰鬥之後,「他」將那把長刀刺入他的心臟……下方僅僅半寸之處。

        於是他倒了下來。最終在「他」的懷裡,止住了氣息。

        計劃的最後出乎意料之外,但是也不能說不完美,相反的,他獲得了生機。

        「他」獨自將應該身為城主好友的他給埋葬了,並將準備已久的那顆他的「人頭」給上繳做了交代。而無首的「屍體」,則被葬在她的墓旁邊。

        從那一刻之後,兩個人便再也不可能有交集了。「他」最終並沒有來為他送行。這是當然的,畢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必須豁盡全力把握住他捨命做出的機會,爬上權力頂峰,阻止烽火繼續蔓延。這個時機刻不容緩。





        紅色燈籠被點燃,閃爍著昏黃詭譎的光線,冥船入海,在一片寧靜的夜空下。

        也不知出海多久之後,船艙內的「鬼魂」動了幾下,他醒過來,並打開機關,糧食清水工具裝備一應俱全。

        這是艘假的冥船。

        他不禁讚嘆「他」的細心,連他最懷念的一些事物都給放在船上了。還有那枝掛著金鳳的髮簪,那枝她無緣戴上第二遍的髮簪。

        事前他認為他必死無疑,沒想到「他」居然私下排設了這麼一條幾乎不可能踏上的後路,雖然無法再度回到故鄉,但是「他」只要他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不再回來,到另外一個世界去尋找那屬於他的幸福。

        他與「他」,今生已再無緣。


        那個他與她密謀的最後一夜,似乎隨著茫茫大海,流到天際。


        完。



原為夢貘殿換文活動中第二日之文章。
關鍵字題目為:烽火、疾病、燈籠、無情的。
故事原型為良峰秀瀧與莫召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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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2-5 23:50:54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小劍痞 於 2015-2-6 10:27 編輯

雨中血、雨中花



        一個人影站在雨中。同時有水、有花、有血的雨中。

        他默默回過頭來,只見一個女孩呆呆看著自己,手上的油紙傘落到被雨水淋得爛了的泥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污泥便髒了她的裙擺。

        女孩雙手摀住了嘴巴,不敢置信。斗大的淚從眼角邊飛竄而出,她無聲哭泣。

        男子回過頭來看著女孩,沒有人性的冰冷眼神幾乎穿透了女孩的心臟,讓它一瞬間無法跳動,被凍結住了。

        「妳是誰?」男人問道。而女孩慌忙搖頭,口中的舌頭也被這場景嚇得痲痹,連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見女孩不回答,男人看了看手中染滿鮮血的長刀,正被雨水給洗淨。那麼,要讓長刀再度被鮮血染紅嗎?

        「妳走吧。我不想殺了妳。」男人道。

        然而,女孩卻好像因為這句話而通了電,重新啟動,緩緩走向男人。一步、又一步,每一步的距離都是一樣的,不長不短。

        「做什麼!」男人反射性往後退去,只怕這人想要對他不利。可是,這麼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又能做些什麼?

        女孩開了口。

        「你、你受傷了。」

        廢話!剛剛殺了這麼多的人,一個人打七八個也拿著武器的大男人,能不受傷嗎?

        「與你無關。」男人道,冷哼一聲。

        女孩抓緊了自己的裙。她低下頭,讓淚水融入這場大雨中。

        男人知道,被殺死在地的人全都是她的家人。父親、兄長,以及伯叔舅舅們。

        「嗯?妳不問我為什麼要殺他們?」男人道,將長刀收回鞘中。他原本可是等著這個女孩又是尖叫又是哭鬧,好讓自己因為不耐煩而痛下殺手。這樣一來,證人都不會存在了。

        可是女孩既不吵也不叫。他有些茫然了。

        「你受傷了。」女孩再次復述。

        男人心頭莫名起了一把火:「我說過了,與妳無關!」

        「你受傷了。」又是一樣的話。

        男人往前一個箭步,這一跨又遠又長,直接來到女孩面前,他抓住了她的衣襟,吼道:「哭啊!妳不是應該要問,我為什麼要殺死他們嗎!這些人,不是妳的親人嗎!」

        女孩抬頭,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睛卻是異常堅定的看著他。她扭動了一下,並隨著他的手鬆開,重新站到地面上。

        「我知道。」女孩道,「但是,我也知道,我們家的人,都是壞人。」

        聲音低低的幾不可聞,但是字字清晰、句句若鐵。

        「所以,你殺了他們。」

        男人原本要握上刀柄的手漸漸垂下。

        女孩沒有再多講一個字,只是回過身,走到那被白花與鮮血覆蓋的眾多屍身前面,拜了兩拜,隨後又走去撿起掉在地上的油紙傘,重新打起。那傘上沾滿了泥巴,而油紙因為被浸泡在泥水中一小段時間,也有些軟爛了。

        「隨我來吧。」女孩道。

        男人就像是著了魔似的,也不管自己殺人的事情,就這樣跟著女孩走了。


        沒過多久,他和女孩來到一座草房外。那是不同於他的獵物的住家的地方。方才那個郊外,是那群人的私人領地,他們出租田地,壓榨佃農,然後另外開闢一個山區,作為每年五月賞花的地方,在那裏嬉戲玩樂、喝酒吃肉。

        女孩在小草屋中翻出不少藥品。

        「過來吧。坐下。」

        而男人也照做了。

        女孩將他的傷口以清水洗淨,塗上藥,並取出繃帶。

        「別動。」

        男人感覺到那繃帶纏得異常的緊,低頭,只見女孩埋著臉做事,但一滴水從下巴出發,落到草屋的茅草地板上,正好被男人給看見了。

        隨後女孩顫抖的手終於鬆開了一些,她緩緩將繃帶調整好,並打了一個平結。

        「好、好了。」她依舊低著頭,回過身去,將眼淚擦乾。男人只能假作沒有看見。

        兩人沈默半晌。

        「……為什麼要幫我?」終於,男人還是問了。

        女孩搖搖頭,抬起那張眼匡依舊紅紅的臉。其實她長得不難看呢。

        「沒什麼。」女孩低聲道,「只是要感謝你罷了。」

        感謝?男人不明白她的意思。不,應該說,他根本就沒有明白過她的作為,到底是代表什麼樣的意義。

        「父親他做了什麼事情,我很明白。」女孩解釋道,「所以,我代替沒有勇氣殺了他的自己感謝你。」

        「原來如此。」男人道。隨後兩人又陷入沈默。

        女孩突然起身,只留下一句「你先等一下」便進入草屋的內房,過不一會兒,拿出了兩條乾淨的粗布。

        「把頭髮擦乾吧。」女孩道,遞給他一條,自己用一條。

        男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接受她的好意,將血雨沖刷過的頭髮給擦乾。

        「再等一等。我去拿一套衣服。」隨後又進了房內。

        這個時候,男人才有心思去看那條被他蹂躪過的粗布。一般農家的灰青色布料,就和在雨中灰暗的視線一樣,那麼普通、卻又那麼難以看清。

        翻到背面,布匹上繡著一朵歪歪扭扭的牡丹花,卻是以黑線所繡,沒有半點絲紅紫,看起來變相當奇怪,讓他一時之間竟叫不出這種常見的花的名字。布的邊緣是以剪刀隨意剪開的,都是毛邊,想來應該是廢棄的布料。

        「你進去換衣服吧。不然會得風寒。」女孩從房內出來,正在凝神細看的男人被嚇了一跳。

        那是一套相當漂亮的衣服。靛藍色的絲綢為底、銀繩滾邊,胸前還繡了一隻金色大鳥,高傲自信、臨風顧盼,搭配旁邊眾多繽紛鮮豔的花朵,可得知這鳥便是傳說中的神仙.鳳凰。

        男人無言的看著女孩遞過來的那套衣服。

        「這是我父親的衣服。」女孩道,似乎對如此華貴的裝扮無動於衷。

        「不必了。」男人拒絕。

        「那也無妨。」反正她沒有什麼損失,既然對方自己不在意感冒這事,便不必多費脣舌。

        男人只是用那塊粗布將身上的雨水擦乾,但是那衣上的血跡就如同他的罪惡一樣不會因此消失。隨後,他道:「妳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這個女孩年紀其實不小了,剛剛那群被他殺死的男人中,或許有一人是她未來的夫婿?

        「沒怎麼辦。」女孩道,「我自己有錢,當然不是父親他們給我的,我自己可」以生活下去。喪事什麼的就交給三弟。」

        頓了一頓,女孩看著男人有些變色的臉,道:「是的。我三弟。他今年十歲,什麼都還不懂,但是我想你現在可以考慮要不要去把他給了結掉。」

        「不。不用了。」男人道,擦拭的力道突然加大了,但是他並沒有自覺。

        「是嗎?」女孩冷淡的語調中出現一絲不屑,而男人察覺了,「那……也無所謂。總之,你可以離開了。」

        離開?這是要趕人的意思吧。突然間被女孩這樣說,男人一愣,卻又釋然。

        他會坐在這裡,和被害人的女兒聊天,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吧。

        於是男人將那塊粗布重新疊好,放在茶几上,又整理了一下頭髮,重新將長刀插回腰際間,道:「告辭。」

        「不送。」女孩的聲音依舊冷漠,「那把油紙傘你拿去吧。雨還沒停。」

        男人轉頭看向女孩方才所撐的紙傘。雖然已經有些許損壞,但是在這場灰濛濛的大雨中,還是多少能發揮一點作用。

        女孩沒有理會他些許的遲疑,轉身進入內室。

        脫掉那身濕淋淋的衣衫,女孩默然想著方才之事。其實,殺手會出現在自己家,她老早便知道了,但是僅限於知道是這個月,夜黑風高的夜晚。沒想到男人居然趁著鋪天蓋地而來的大雨下了殺手,因此她第一眼看見那成堆的屍體、爬滿整個泥地的血河,才會如此訝異。

        那群人想必在山中賞花喝酒,但是殺手一來便展開激烈的火拼,戰鬥持續到大雨滂沱而下都還未結束,趕來馳援的人,全數遭到男人所殺。

        一口氣便殺了二十多個人,此人武藝不差。女孩心想。更別說山上賞花處地形被整治得多麼平坦,發生械鬥必定是被團團圍毆的下場,這樣的環境委實太過不利。只有一點值得慶幸,這附近一帶的村民都知道山上的花園乃是大地主的私人領域,漫山遍野的油桐花卻無人欣賞,可說是杳無人跡,只有這座小小的草房是她為自己準備的、一個寧靜的小窩。所以,這麼嚴重的事件到了現在卻無人知曉,也能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吧。

        正將身子給擦淨,突然後方一陣聲響使她回過了頭。

        男人不但調頭回來,還推門看見自己赤身裸體。





        花開花落一年又一年。

        這整片山頭被大地主整治得又美又豔,而且人聲鼎沸,眾多農民提著花果酒食上山,在繽紛的樹林間休憩。今年不止油桐白花,梔子花、海芋花、紫藤花等等,漫山遍野,落下的瓣蕊形成花雨,落到地面上,被人們踩出一條道路,整個高山上呈現一股歡暢和樂的氣氛。

        這一年,男人再度踏上這個地方。

        當地的人們都說,自從血案發生後,地方的日子卻反倒一天比一天好起來,甚至地主還開放了後院歡迎所有人到那邊遊玩。

        雖然大家都說,這些只有五月才開的花,是為了紀念亡者而種的,但是男人知道,原因並不是這樣。

        在絢爛的花雨之間前行,男人看到那個等待已久的身影。

        「你來了。」那人道,語氣如同初見時,那般冷漠。

        男人將身後藏著的東西拿出。那是一把破爛到不行的油紙傘。紙面已經糊成一團,多數的傘骨裸露在外,油紙上的花紋更是已經洗得不見蹤影。

        「抱歉,讓妳久等了。」男人道,「我成功回來實現妳我的約定了。」

        真的只是把這把傘還給她嗎?

        不,男人將傘送到對方的手上時,同時也把自己的心給永遠交了出去。


        完。



原為夢貘殿換文活動中第三日之文章。
關鍵字題目為:繃帶、油紙傘、花雨、鮮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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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樓主| 發表於 2015-2-5 23:56:12 | 只看該作者
我是英雄!



        今天是我初出江湖的第一天!身背著我帥氣的長劍,名為無雙之劍,快看他金光閃閃的劍鞘和它那美麗柔韌的劍身,可都是上上之選啊!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一把劍可比得上我最親愛的夥伴了!

        啊?你問我的名字?

        唉唉,也難怪你不知道了,我今天才準備要步入武林大展雄風,現在知道本人在下我的人,還沒有幾個呢!噢噢噢,我明瞭了,你可以當第一個知道的人。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吧!

        記好喔!這麼偉大又配得上我的帥氣的名字,以後還能夠成為留名青史的大英雄,你可千萬別忘記,要牢牢記住,刻在腦子才行!

        本大爺就叫做:畢定贏!

        啊?你笑什麼笑啊你!本大爺的名字有什麼好笑的!你說啊!還笑!再笑嘛你!小心本大爺的無雙劍不留情!


        哼哼哼,所以闖蕩江湖,自然是少不了在一間小小的店裡,悠閒喝上一杯茶,打探打探最近武林上有什麼事情發生囉。

        於是我繼續往前走,然而,已經走了好多里,卻還是不見任何一個小村落,更別說什麼酒店茶店了,路上連半個人影鬼影都沒有。

        哎呀!難道這裡是什麼傳說中的禁地嗎?那種佈有術法、機關、八陣圖什麼之類的鬼打牆的地方,走來走去永遠都會回到同一個地點,不過要是成功破陣,就可以挑戰此地主人,大打那個危害四方的魔王一頓,最後被附近的村人們千言萬謝,金銀寶貝自動奉上,更別說還可能有美女以身相許⋯⋯呵呵,我都覺得我的口水要流下來了。

        沒錯,現在趕快往前走就對了!

        嗯……前方有人!而且照情況看來,是三個人正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再說什麼。

        有趣!

        看那群人小聲討論的模樣,該不會是在密謀什麼不可告人的壞事吧!而且這種荒山野嶺,附近還有可怕的大魔頭出沒,一群人鬼鬼祟祟的,絕對不懷好意!哼哼哼,就讓本大爺來好好教訓一下這堆結夥營私幹幹些壞勾當的匪徒吧。

        本大爺要行俠仗義,為武林除害,你這個剛剛還在嘲笑我的傢伙,最好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這套失傳已久的絕密劍法.無論之劍,可不是一般死老百姓有那個榮幸看得到的!

        不過呢,身為一個俠客,做任何事情之前都還是要有所準備,心思縝密、步步為營,於是我屏氣凝神,使出另外一套絕世輕功.風馳無蹤,很快便來到這些人身旁的小樹林後面。哼哼,以我這樣穠纖合度的身材,絕妙的體態,要藏在一棵樹後面是輕而一舉的。

        那群人共有三個,一高一矮一胖,所以就暫且叫他們長人、短人和肥豬好了。

        可惜,這三個傢伙行事異常小心,就算我使出了已經失傳百年的神功順風耳,依舊無法聽清楚這些醜八怪在做什麼。

        什麼?你問我為什麼叫他們醜八怪?

        廢話!這些傢伙獐頭鼠目的,一眼就可以看穿他們絕對是心懷不軌,面惡心也惡!

        雖然身穿一般老百姓的粗布衣衫,還偽裝成樵夫和小販,柴火和扁擔就放在腳邊,可是誰知道那裡面裝了些什麼作案用的工具。

        「欸……你是說隔壁村頭老王家?」長人說道。

        「是啊是啊,就是老王。」短人接著道。

        「那可就太好啦!」肥豬說道。

        居然在討論別人家,哎喲,該不會這群是強盜小偷之流吧?那我是不是應該現在就衝出去為民除害呢?嗯……那個扁擔裡裝的莫非就是迷藥一類的物品?

        接著他們又繼續說了下去,這次的聲音更小啦,只聽到一些片段。

        「就是那一家的。很有名。」肥豬說。中間的話漏掉了。

        「對啊。上好的貨。」這句有完整,是長人說的,他們氣比較足,聲音比較大。

        「哇哇哇,好想趕快……」短人後面的話沒聽清楚。

        「……女兒……」肥豬的聲音太小了,害我整句只聽到一個詞而已。

        「是啊是啊,咱們趕快去找老王吧!」長人看起來很興奮,急急拉著另外兩人走了。


        女、女兒?天啊!

        可惡那個死肥豬和死矮子,不但想要殺害隔壁村的老人劫財,居然還同時想要劫色!不不不不可以,身為未來天下無雙的大俠畢定贏,我不能坐視這群傢伙危害良家婦女!

        看這群老鬼年紀也不小了,居然還這麼色膽包天的,老不羞!哼哼,那個老王的女兒該不會真的是擁有傾國傾城的美貌吧?啊∼這麼下去,看來美嬌娘是唾手可得啦,接下來就跟著這群人渣到村子裡,然後揭穿他們的真面目,讓那個女孩子對我一見傾心!

        就這麼辦!


        偷偷跟蹤這三個人,不過十里路,便來到一個看似寧靜和諧的小村莊。嘖嘖,這些愚夫愚婦啊,居然還不明白,他們即將大禍臨頭啦!要不是有我這個無意路過又見義勇為的少年俠客,到時候就只能欲哭無淚啦!

        不過,看起來這三個傢伙的武功也不怎麼樣嘛,跟蹤困難發現卻容易多了,但是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居然還大唱山歌,快快樂樂的準備行兇去也,真是讓我恨得牙癢癢啊!

        於是我隨著他們進入一家小客棧裡。

        小村子中也沒有什麼,就是普通的兩層樓,一樓設置餐桌廚房,二樓則是客房。

        店小二客客氣氣的請我和那三個人坐下,端茶給我們喝,還客客氣氣的問我要吃些什麼。

        扮成小販的肥豬、長人,以及扮成樵夫的短人把柴火扁擔隨意堆在店角落,大聲呼喊店小二把酒菜端上來。唉,粗人就是粗人,哪像我一樣,好好跟人家點菜,也不是叫一些亂七八糟的粗茶淡飯,有點詩意的俠客,當然是要好酒跟魚肉!

        小二看我把一錠大銀放在桌上,態度又更是不一樣了,恭恭敬敬對我行了個大禮,收下錢後慌忙跑去廚房後面忙他的事情了。

        店內人來人往的,十分吵雜,而且我運氣不好,沒坐到那三個傢伙附近,以眼角餘光偷偷查看,只見他們大聲談笑,看來並不是在討論這次的勾當。居然可以這麼若無其事的喝酒吃飯,沒有半點緊張之色,難不成這些傢伙是慣犯,都已經做到沒有感覺了嗎!

        哎呀呀呀呀呀,看來,這小小的村子能碰上本大爺,真是莫大的榮幸啊!


        吃飽喝足後,我跟小二要了一間客房,這次運氣卡好,就在那三個傢伙隔壁間。這三個老男人也不噁心嗎,居然擠一間房,噁心死誰啊。不過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們密謀方便吧!

        偷偷躲到門外,只聽見扁擔跟柴火被隨意丟到地上發出好大一聲,隨後是那個短腿人得聲音:「那我出去採買囉。」

        幸好小爺我身手敏健,趕快躲到門後,矮子還真的出門了,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應該要留下來繼續監視,還是跟著那個短腿的出去?

        果決的我馬上在這兩難的情況下作出了決定,回房間休息睡覺!準備今晚的大戰!

        不久後矮子帶著一籮筐的瓜果回來,進了房就沒出來。我是被這家夥故作平常人的腳步聲給吵醒的,哼哼,作假跟沒作假,這點小細節本大爺可是分得很清楚的!


        晚上。

        由於我先觀察了這個小客棧的地形,沒想到看似和諧的小店內,在廚房最內側居然有條常梯子,直通外表看不見的三樓。這小小的閣樓相當窄小,高大如我必須要彎著腰才能夠進入。閣樓上什麼都沒有,倒是有些柴米油鹽之類的廚房用品,空氣還挺糟的,都是霉味。

        但是為了揭穿這個大陰謀,小小霉味豈可能擋得住我?

        於是乎,我就這樣趴在那有些為腐壞的木板上,從透光的小細縫中,緊緊盯視那三個大壞蛋。我一定會適時出手制服他們的!

        然而這幾個傢伙連一根手指都沒動過,蒙頭呼呼大睡。該不會是我弄錯時間,他們還在觀察這個村莊地形,打算過兩天再出手嗎?

        這樣子我也沒有辦法,畢竟無法將它們當場捉住,本大爺的名聲便不會響亮⋯⋯還是說我應該做個無名英雄?算了,先繼續觀察再說。


        隔天早上,守了幾乎大半個晚上的我帶著黑眼圈出門。沒關係,只要是為了正義,這小小的黑輪又算得了什麼!而且我這張潘安再世、城北徐公的絕世面容,是絕對不會讓姑娘們對我的評價降低的,所謂瑕不掩瑜嘛!

        於是我隨著那三個小雜魚一起出門,偷偷跟在後面。那時候的確是太年輕了,根本沒有發現後方有黃雀正緊緊盯著我的一舉一動!


        走著走著,三人來到一家不算非常大的餐館,應該說,這是這村子裡最大的餐館,但是比起城裡的規模,就是間小店吧。

        餐館外面張燈結彩,鞭炮四響,原來正在舉辦一場婚宴!

        不會吧,這三個淫賊不但要劫財劫色,連人家大姑娘的喜事都要干擾,真夠沒品的。

        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看到那三個傢伙一個拿著大紅包袱、一個從懷裡拿出喜帖交給現場站門的人員、一個則是跟路上的人打著招呼。

        哎呀,失算!我沒有喜帖,該怎麼進去呢?

        於是我施展了我獨步天下的輕功,看準獵物,在電光石火之間,從排隊的其中一個小村民手中抽走了他的那張喜帖,我若無其事的繞了半圈,排到隊伍的最後面,很順利的混進了這場充滿危險的喜宴中。

        至於那個喜帖被拿走的倒霉鬼呢?不是我要說,我的輕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不僅沒有發現,還傻傻繼續往前走,直到被詢問的時候才發現找不到了。幸好這個村子挺小的,大家都互相認識,所以沒有喜帖也還是順利進入會場。

        而我進去時雖然有多看兩眼,但是我一句遠房親戚就給過關了。這鐵定是因為我這張絕世大帥哥的面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壞人,反倒是個翩翩公子,他們才沒有懷疑的!帶路的安排我坐到離主桌相當遠的小角落。

        喜宴進行得很順利。不久後新娘子戴著頭紗來到會場,夫妻兩人交拜。天地父母都拜完後,兩人回過身來,和眾賓客致意。

        可能因為這是個小村頭吧,規矩沒那麼多那麼麻煩,新娘子也不怎麼害羞,偷偷掀起頭紗來,和一些親朋好友打招呼。

        就在這個時候,短人和肥豬來到新郎新娘前面賀喜,拱手作揖;長人走到了新郎官的父母面前,手上還拿著那大紅布包袱,那個超級危險的「大禮」!

        這一看十分之不妙啊,刻不容緩,我一躍而起,施展超級強的輕功,從角落直接飛入會場中央,手已經按上劍柄!

        「這是我趙家和錢家、孫家,共同去城裡買的上好女兒紅啊!恭喜你女兒出嫁啦,老王!咱今夜就喝個不醉不歸……啊!」

        原本在和老王說話的長人也難怪會突然大叫一聲了,因為我的無雙劍正架在他的脖子上……咦!什麼時候多出另一把劍擋在他的脖子前面!

        「你是誰!」趕緊將劍一轉,我跳開,越到一個桌上,滿桌菜餚翻倒也不管了,就算很好吃也一樣!

        「我才要問你是誰。」來人冷冷道,卻是個手持拂塵的小道士,大概十歲年紀,天啊,居然比我還要年輕!

        「打贏了我就告訴你!」長劍一指,流光如星雨般四散,這個是我的得意絕技,飛天勢.流星趕月!

        沒想到點子挺硬的,小道士竟把我四四十六式的流星趕月全都擋了下來,在這麼危急的當下,我還是不忘喊一句「快逃」提醒在場的眾人。

        「這裡不是你比武練劍的場所!」小道士眉間一皺,突然間一股殺氣湧了上來。

        開門之招結束,我與他各自跳開一步,站在婚禮會場中間。這個時候賓客幾乎全都嚇得躲到餐廳的兩旁,直打哆嗦。

        斜眼瞟向主桌附近,卻見那個長人竟抱著新郎官發抖,手上那一包東西掉在上,米粒潰堤般的全都灑在地板上。

        一點危險的東西都沒有。

        「咦……那只是一大包米?不是炸彈?」我吃了一驚。

        小道士怒喝一聲,長劍直指我的鼻頭:「廢話!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這、這怎麼可能……」

        「我看你鬼鬼祟祟,跟著三個老老實實的莊稼人,這才跟上來的,沒想到你竟然把這王先生女兒的婚禮給砸了,說!你是何居心!」

        這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腦袋一時間沒有轉過來。

        「想拿你那把玩具劍到處比劃,現在我奉陪!」小道士舉起劍又上。

        這一出招不得了,就算連我這個江湖新人都知道,此乃道門絕技,名滿天下的乾坤劍法起手式,足踏八卦法陣,招招剛強,虎虎生風,暗中含有陰陽玄法之理,這小道士竟然是一名不可小覷的絕世高手!


        啊?你問我最後的結果如何?

        誰準你繼續問了啊!走開走開!沒有故事可以聽了啦!離開我的眼前!

        滾!
        快滾!
        給我滾!
        聽到沒有!



完。


原為夢貘殿換文活動中第四日之文章。
關鍵字題目為:女兒紅、比武、店小二、閣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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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樓主| 發表於 2015-2-6 00:03:05 | 只看該作者
交換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外頭的嗩吶鞭炮等等熱鬧的宣布著今天的喜事。

        出嫁的人坐在一張木椅上,等著其他人來幫忙上妝。

        她的眉頭皺得很深很深。

        等等,今天不應該是快樂出嫁的好時光嗎?怎麼她卻這樣愁眉苦臉的?

        於是我去問她,這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

        她給了我一個挺恐怖的眼神。

        不過她馬上就說出了原因,聽完,我不禁莞爾一笑。聽起來挺有趣的啊,又很有屬於她的個性她的風格。

        「好吧,那我幫妳上妝吧。」

        其實說這句話前,我跑去找其他人商量了好一陣子。

        於是,胭脂被卸掉,將畫好的柳眉用清水和軟布擦拭掉,換上最適合她的妝。

        她在裡面穿上了那套她已然習慣的衣。

        這些東西弄好後,又讓她套上一襲紅衫,又美又麗,鳳冠霞帔,這才最應該是適合她的服裝啊,如此的嬌柔、豔麗,雖然無法穿上三寸金蓮,但是這樣子的她也相當美貌。看起來溫柔嬌羞許多呢。

        接著是那頂紅紗。我將蓋頭罩到她的頭上。一把那亂搞一通的妝給遮住了,再次囑咐她要一直低著頭才不會穿幫,而且,女兒家出嫁的,不要沒規沒矩,慢慢走別像平時那樣大剌剌的像個男生一樣,再說,不這麼做的話很可能被那拖地的長衣給絆倒,這樣場面可難堪極啦,這樣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別搞砸了才行。

        她不情不願答應了。但是小聲說我又不是她的娘,沒必要這樣。

        的確,我不是她的母親,因為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傷心事了。不過,和她相處這麼長一段時間,我和其他人都是衷心希望她能幸福快樂,當然也包括這次的婚禮。

        我將她扶上花轎,這裝扮讓她不斷抱怨太彆扭啦,但是我只有一直要她別多嘴,這種時候說太多話以後會倒霉的。

        「哈,以後該倒霉的是他!」

        她倒是一點也不在乎。


        於是,四個大男人抬著轎子出發了。

        負責出這種勞力工作的人當然不會是我,卻是請了族人來幫忙。一路上,花雨飄灑,嗩吶和鑼鼓聲震天,迎親隊伍就這麼搖搖晃晃的走在大街之上,有好多人沿途幫忙撒些紅紙,或是喊著一些吉利話,讓整個隊伍更加熱鬧了,這是個好兆頭,可以幫忙祛除惡氣。

        就這樣熱熱鬧鬧的走了半刻鐘多,便來到了族中的聖地大堂。

        因為新郎官非本地人,真要迎親隊伍走這麼長一段路,危險又麻煩,所以婚禮是在這裡舉行的。新娘的家作為新郎的準備室與喜房,而新娘本身呢,要坐花轎子這裡俗不能免,便就暫時住在我這邊一晚,等到一切都打理好後,再將她的人給送過去。

        不過這個新嫁娘一點都沒有新嫁娘的樣子呢。唉。

        她不斷把轎子外的紅布簾給掀開來,看東看西的,哎呀,這回還跟認識的人打招呼,雖說隔著蓋頭的紅絲線人家看不清她的妝,但要是蓋頭掉下來了可怎麼辦,我急忙叫她別玩啦,乖乖坐著就好。

        不過她如我所料的,又抱怨了一聲,說她還是比較適合騎那匹帶頭開路的馬,坐在那高駿的馬背上多舒服啊,轎子右晃左晃的,簡直是折磨人嘛。

        我只能苦笑,要她還是乖點比較好。撐一下就過了。

        就在這時候,轎子終於抬進了大廳堂,新郎官一臉正經的站在大堂中央,等著妻子「過門」。


        想來新郎那邊進行得一切順利,很多瑣碎的儀式都完成了。

        新娘子從轎中出來,由我扶著她,領路,先經過傳統的「跨爐」儀式,跨過一盆燃著火焰的烘爐,象徵著火的旺、燒盡厄運、並讓女子生育繁多;接著是踩瓦的儀式,她倒是樂得開心,那件喜服讓她剛剛越過爐火時很是礙手礙腳,但是這踩瓦片呢,就快狠準一次到位,又好像是在宣泄她的怒氣。當然,破瓦這也是有很多象徵意義的,像是生子順利之類的。不過因為只是一種傳統,只要做到就好,不必細究。


        接著又是各種繁瑣之事,什麼交拜、拜堂之類等等的,由於男女雙方的家長都已經過世,所以男方的家長是由他的師傅代表;而女方呢,自然不是我,我可不是她的娘,是由族長代理這一職的。

        送入洞房。

        賓客杯酒言歡,雖然新郎在這時候應該要出來陪眾人一會兒的,不過大家挺熱情,又有點看熱鬧的心態,尤其是那幾個剛剛和我一起商量的人,帶頭推著新郎官,要他趕快進房抱他的新娘子去。

        於是新郎官就這麼迷迷糊糊、不知所措的被推入了洞房。

        那幾個一直偷笑的人躲在房門邊,紅燭滴淚,紙窗上映出兩道身影。

        然後是新郎的叫聲。

        「妳、妳怎麼變成這樣啊?」

        「我高興。穿男裝有什麼不對的?」

        「可、可是……」

        「少囉嗦!反正我剛剛在廳堂上穿的這件大紅外衣給你換。」

        「這不好吧……」

        「換就是了!」

        「好吧……」

        「嗯嗯,套上這新娘服,還挺好看的嘛你。」

        「……有點小。這件衣服。」

        「不錯不錯,我喜歡。」

        「可、可不可以換回來了?」

        「不行!你給我蓋上頭蓋,要掀的人是我!」

        「這……這不對吧。」

        「少囉嗦!你就嫁給我吧!」


        聽到了這個時候,外面的人已經笑到東倒西歪了。

        給她畫了這樣的妝、裡面穿了那樣的衣服,我想早該猜到會有這種結果了吧。

        似乎看到有個年紀已經三十多歲的人趴倒在地,無聲搥著木板。

        實在很有趣呢,這場婚宴。


        「欸!給我躺平在床上!」
        「是、是的……」


        不過呢,接著就是屬於人家小夫妻的時間了。裡頭已經傳來幾聲曖昧的聲響。

        笑著,我一邊打那堆四處打滾的傢伙們給全部趕走,自己也離開新房之外。


        祝妳幸福。


        完。


原為夢貘殿換文活動中第五日之文章。
關鍵字題目為:胭脂、紅簾、抬轎、跨爐。
人物原型為荻神官與沖田鷹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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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樓主| 發表於 2015-2-6 00:08:37 | 只看該作者
浣溪沙



        青年坐在一艘小舟上,帶著斗笠,帽簷壓得低低的,深怕有人看到他的臉。

        負責打船的船夫看到這青年想要過河,原本是不怎麼想要理會的,誰知道他把臉遮著會不會就是那種「到了江心,問你要吃餛飩還是板刀麵」的強盜。雖然船夫泳技不錯,但在前幾天的大雨之下,河水水位高漲,整條河就如同一條巨龍般張牙舞爪,小船小舟不至於被打翻,可以安全過渡,但是人呢,跳下去很可能就沒命回來了。

        於是船夫看著那名青年,有點不敢答應。但是等到他將斗笠微微上拉,露出半邊臉來後,船夫終於答應讓他上船。

        那是張俊逸溫和的笑臉,有點靦腆,有點窘迫。青年將行船的費用先付了,坐到小舟上一個比較角落的位置,等待其他人也來搭船。

        不過很不巧,這艘小小的船實在是太不顯眼了,好多人都跑去附近的大渡口找船隻過河,因此路上行人來來去去,卻沒有什麼人停下來看這邊的小船一眼。難怪這個青年會選擇這裡。平時,他們家的渡口都是靠些老主顧來維持生意的,而且專門載些貨品,像是米糧菸草之類的。

        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船夫開了船離開渡口,整條小舟上就只有一名客人。

        「今年又來啊?」船夫用著老朋友的口氣問道。

        青年聽到船夫的問題,見船上沒有其他人,又到了河中央,便把斗笠拿開,笑著點點頭,說道:「是啊。」

        隨後又拿出一隨身帶著的包裹。他將外面的結解開,裡頭的東西露了出來。

        「喔?這是什麼啊?」

        青年笑了笑,道:「這是荷花花苞。」底下還有一小瓶的水。

        船夫好奇的摸了摸荷葉。現在正是清明時節,居然有這麼早便已含苞待放的荷花啊!

        「還真是迫不及待開放啊這孩子。」船夫道。

        青年溫煦的面容流露出一絲絲悲傷,不過他沒有更多表示,只淡淡道:「也是。不過正因為如此,我才將它帶來這裡啊。我希望母親能看到它綻放的那一刻。」

        「真是辛苦你了。」船夫道。隨後回到崗位上,調整船頭方向,再過不久便能夠靠岸。

        本來想多和這名青年聊聊,不過一回頭,卻見他正坐著,癡癡凝望那朵荷花。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船漸漸靠岸。青年向船夫道了謝,便戴著斗笠離開了。他依舊把帽簷壓得很低很低。

        對岸的商街十分熱鬧,只是正值清明時節,午後不久開始飄起毛毛細雨,天空被染成了幽暗的灰青色,彷彿在呼應著青年哀傷的腳步。

        市街上將斗笠壓得更低的青年快速穿梭在人群之中,絲毫沒有逗留,一不會兒便離開了這街道,走入郊區的山麓邊。

        那是好大一片延綿到山上的墳地。

        青年並未多說什麼,只有來到一座很小很小的墓前。那墓碑上甚至沒有名字,只有一塊方形的大石頭佇立在雨中。後面則有一座土丘。

        土丘裡埋著母親。


        雖然細雨綿綿,卻停不住青年的動作。他將墳堆上的雜草清理乾淨,又是挖土又是填平的,帶來的工具很快便沾滿泥濘,當然,全身也被弄得髒兮兮的。

        但是他不在乎。

        一想到母親每年才這麼一次可以清潔得乾乾淨淨,其餘時間都慢慢被風沙草灰給吹髒了住所,現在當然應該用盡全力,把這片小小的墳地給清理得有條不紊。

        綿綿細雨加上距離真正的清明節其實還有三天,所以在這片墓群的人就只有他一個。終於把四周都弄乾淨後,青年拿下了斗笠,默默跪在母親的墓前,拜倒。

        他從被淋濕的衣服中掏出一個玉佩。

        那是母親留給他的遺物。


        曾經,有那麼段小小短短的曾經,他和母親住在一起。

        那時他還小,什麼也不懂,每天在母親身邊撒嬌玩耍,日子十分快樂。

        母親是個溫和的人,臉上常常掛著笑容,卻顯得悲傷不已,但是那時候他還只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當然也看不出來母親的笑中帶著多麼無奈的哀愁。

        她教他怎麼寫字。

        從磨墨開始,清洗毛筆,沾墨,點、橫、豎、勾、仰橫、撇、斜撇、捺的永字八法,一筆一劃,母親那曾經身為才女、寫過無數詩詞的手,帶著他那又小又軟的手,將自己的、母親的、父親的名字,一一寫下來。

        那雙小小的手,當然什麼都掌握不了,不過母親寄與他的厚望,便是好好讀書,在長大之後能夠獨當一面,不求權勢名利,生活幸福平淡就好。

        他看著自己的小手,比母親那纖細的手還要小很多很多,稚嫩的、柔軟的小手。他說他長大後要保護母親、照顧母親。而母親笑著回答他,這雙手總有一天會長大,變得更粗壯更有力,一定可以保護她的。
        當然,最後這個小小的承諾並沒有實現。


        細雨夢迴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珠何限恨,倚欄干。


        他重新恢復跪姿,就這樣在母親的墓前靜靜看著,隨後,從舊夢中重新清醒過來的他,從身邊帶著的包袱中,取出清酒與那包荷花。

        酒,是屬於文人雅士、山野好漢的東西,也許在世人眼中看來,並不適合女子,但是對青年來說,愛品酒的母親是不會想錯過這項禮物的。她喝酒總是優雅又緩慢,斟了一小杯,喝半口,寫一句詩,吟唱幾首詞,然後再輕輕啜一口酒,繼續寫、繼續清唱。母親的歌聲雖然不算好聽,但是每當那些憂傷的詞曲從她喉嚨裡竄出時,總也能挑起他心中的愁。

        那時他不知道這就叫做愁,只知道,也許在把這些情緒拋出來的時候,才是母親最快活的一刻,覺得世上的憂煩夠拋掉似的。

        他將酒灑在土墳上,不過正下著雨,所以水痕一下子便消失了。

        隨後他拿出了那朵未放的荷花。他將它直立在墳前一個小小的坑洞內。洞內積滿了水。雖然這樣做那朵花還是很有可能死亡,無法支撐到它燦爛開放的那一刻,但是,他依舊希望母親至少能看見她生前最愛的植物。

        青年挑了一張好大的荷葉,放在墳頭上,這樣,它能為母親遮風避雨。

        就像他幼時,母親為他做的事情。


        手捲真珠上玉鉤,依前春恨鎖重樓。風裡落花誰是主,思悠悠。


        母親去世後好多年,他才第一次回到那間他們曾共同生活過的宅子裡。

        傢俱擺放的位置不變,卻多了一分滄桑,少了一分溫暖。

        後來他在櫃子裡找到了母親的筆跡,那並不能算是遺書,只能說是一份她對兒子的叮囑。當然,除了一些抱歉的話、未能親口告訴他的愛,還有一些小小的遺憾。

        看著已然乾涸許久的墨跡,已然長大的那雙手顫抖著。

        一滴淚珠猛然入侵到那宣紙上。墨漬渲染開來,他有些急了,不希望母親的信因此損壞,
趕緊將紙張放下,以衣袖擦乾眼淚。

        除了書信之外,還有那個漂亮的玉佩。

        溫和溫潤的淡綠色。母親曾經拿給他看過,並告訴他,這顏色很漂亮,也跟他的個性很搭。以後,除了要做文人雅士外,更要做個如玉般的君子。待人謙和溫潤。

        但是,母親答應過他的小小承諾也沒有實現。

        母親說,要在他成年的那一天,親自戴到他的頸子上,親親他的額頭,並以他為榮。然後他就能成為一名真正的男子、君子。當然她會以他為榮。


        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迴首綠波春色暮,接天流。


        青年又重回渡口了。沒想到船夫還在那裡等他。這樣的雨並不小啊。

        老船夫笑了笑,只說趁著現在風雨不大,上游的水還沒整個沖下來之前,趕緊離開吧,不然等到明天,河水水位便會高漲,到時又要被困住幾天了。

        青年笑著答應,踏上船後,背對著岸邊,將斗笠拿下來。

        後來船靠岸,河水也差不多開時變得更加洶湧,他下了船,給了多一倍的價錢給船夫。而船夫則將那壺劣酒分了對方一口。

        笑著推卻後,青年只是承諾,五月還會再來一趟,那時候,所有荷花便會真正盛開了。
        就像母親所期望的,不是焦急著長大的他,而是隨著一般孩子,快樂而平安的長大。那些綻放得多麼美麗的荷花。

        他抬頭望天。雨,漸漸停了。




        母親,您看到了嗎?

        我現在過得很好,很快樂,很幸福。



        完。



原為夢貘殿換文活動中第六日之文章。
關鍵字題目為:玉珮、過河舟、荷葉、墨。
人物原型為素續緣。
篇名及文中粗體字為李璟詞浣溪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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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5-2-6 07:41:17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幻夢∼ 於 2015-2-6 07:47 編輯

這裡是看完文來湊熱鬧的#

好多故事Ww
寫得很好呢(都是崥寫的對嗎?
尤其是結局喔~
我最喜歡歲寒跟浣溪沙(ˊOwOˋ)

希望有機會能看到更多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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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樓主| 發表於 2015-2-6 14:12:20 | 只看該作者
正反面



        牠就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看起來慵懶散漫,對任何事情都無動於衷。

        那隻白色的波斯貓喵喵叫了兩聲,像是在打哈欠。等到牠叫完之後,又伏下頭去,繼續休息睡覺。

        有時候牠總會懷疑,為何人類這麼奇怪,明明跑得很慢,卻還是每天都要在那邊匆匆忙忙從東邊奔馳到西邊,又從西邊衝刺回東邊。

        不過呢,牠還是比較在意那個女孩子。

        一個留著黑色長髮,從來不綁起來,任由風將她柔順的髮吹亂的女孩子。她有著一雙又大又圓的可愛眼睛,淡藍色的眼珠每每讓初次見面的人訝異,畢竟這個社會裡,擁有這種瞳孔顏色的人並不多,那通常是外國人才有的,而大多數的人都是褐色或黑色的眼瞳。

        她正和一群女生走在一起。四個女生有說有笑的,每個人都像是花朵般的公主,穿著一身潔白閃亮的制服,短到露出半截大腿的格子裙,背著有點沈重的側背式書包,全都是同一所高中的學生。

        牠眯起眼盯著那個女高中生。

        反正現在牠躲在附近住家的陽台裡,她就算想要看到牠,也非得很認真很仔細的搜尋附近才有那麼一絲絲的機會,但是牠仍然禁不住身體的自然反應,顫抖了一下。

        她畫著一層薄薄的妝,天生麗質的幫忙下,讓她的打扮不甚突兀,反而有了加成的效果,那樣的美麗、溫柔、善良,人見人愛,她的溫柔似乎可以打動天下人,帶給他們生存的活力。她就是這麼一個有魅力的女孩子。

        牠再度倒退兩步,隱身到陽台的花盆後方,從葉子與葉子中間觀察她。

        一個留著短褐髮的帥氣男生走近那群女高中生旁邊。

        牠知道,那是她的高三學長,長得高,又有著一張符合時代審美觀的面孔,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親切的跟其他女生們打招呼,一點架子也沒有。學長穿著淡褐色的帥氣制服,用熨斗燙過的,繫著一條純黑色的皮帶,西裝長褲也是燙得整齊漂亮,背著與她們相同的深藍色側背書包,手腕上則有一支精緻昂貴的銀色手錶。

        學長為她接下了沈重的書包,拿在手上,繼續邊聊天邊往學校的方向走。

        這是個美麗的春天。

        但是牠也不禁想起了那個灰暗痛苦的夏日。


        去年的夏天挺熱的,好像可以把牠的皮毛給直接烤乾。

        午後總會下雨,這時候便是牠最快活的時刻。牠在路上的小水坑裡頭玩鬧滾動,一有車子出現便一溜煙跑掉,反正牠的耳朵很靈敏的,只要有什麼風吹草動,便可以馬上得知,接著逃之夭夭。

        於是牠在那天的午後遇見了她。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天應該是週六或者是週日的下午,不然她平常都是要去學校上課的,這個時間點她應該不在的。

        不過牠也是過了很久才知道,那天不只是週六,還是暑假開始的第一個禮拜六。不然她平常都會去補習班上課的,這個時間根本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那是附近一片小小荒廢的草地。

        牠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類都愛住在那麼小那麼窄的地方,每天出門還是一樣,把自己從一個很擠的地方丟到另一個更擠的地方。但是這麼一塊空地卻無人理會,許多人走路經過時都只會用嫌惡或冷漠的眼神向這邊瞟一眼,隨便裝作沒有看到便離開了。

        牠真是搞不懂人類在想什麼。

        然後,她出現了。

        撐著傘,將她那頭烏黑秀麗的長髮給好好保護著,她拿著一個塑膠袋,往荒涼的空地走來。

        她拿出了袋子裡的東西,是一顆小小的、褐色的塊狀物。

        蹲下身來等待著牠的出現,就這麼過了好久好久。慢慢的,牠失去了耐心,那時候年輕的牠失去了耐心,女孩手上那團東西似乎是可以吃的貓飼料,而且還是添加了肉香味的飼料,令牠有點心動。於是牠緩慢而輕盈的走了過去。

        午後雷陣雨嘩啦嘩啦。不過牠知道,再過不久便會停了。

        牠靠近了那個女孩子,但是沒有更多動作。她淡藍色的眼眸與牠金色的貓眼互相注視了好幾秒,最後,牠吃了一口她手中的食物。

        女孩笑了。

        同時牠感到一陣痲痹跟恐慌,瞳孔快速縮小,焦距一下子變了,眼前的景色模糊失焦,四肢更是不用講,牠連身上一根毛都動彈不得。

        她笑得很愉快。

        隨後牠感覺到自己後頸被箝制住,拎了起來。女孩用著勝利般的眼光看著牠,隨後將牠重重摔到空地上,藏在草堆裡的細鐵絲刮破牠的皮膚。只是因為那混在貓食裡的東西痲痹了牠幾乎全身的神經,這時也不怎麼痛苦,但牠仍舊畏懼著那個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女孩,而牠無能為力,成為俎上肉,任人類宰割。

        女孩輕柔的叫著牠。小貓咪,我可愛的小貓咪。很輕很輕的。

        牠再次被拋起,丟出去,拋起,丟出去,拋起,丟出去……直到女孩似乎玩膩了,改用腳踹牠的腹部。這一腳,牠飛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嗚嗚哀嚎。

        咦?牠可以出聲了?

        突然發覺這一點,牠急忙檢查自己的四肢,果然痲痹的感覺已經逐漸褪去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痛苦。

        不過現在有多麼痛也不是重點,最重要的還是逃離這個女魔頭之下更重要,不然再給她多踢兩腳,自己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撐起顫動的腳,牠轉頭向那個女生怒吼一聲,瞬間一溜煙跑了。

        女孩似乎被牠的逃跑嚇呆了,喃喃叫著小貓咪,拿出塑膠袋裡混有奇怪藥劑的食物,灑在地上,要牠趕快再出來吃飯。

        不過牠不會再次上當了。


        一年後,如此美麗的春日,牠還可以悠閒的躺在某戶人家的陽台上,全都是靠了另一個女孩的幫忙。

        她這個時候才匆匆忙忙從家裡跑出來,趕在打鐘最後一秒前到達教室。

        那是個長得很平凡的國中女生。

        有點胖胖的,臉形圓圓,長長的頭髮為了方便則是綁成一條簡單的辮子,不過毛毛燥燥的不是很好看。她身上的制服又皺又舊,上面還沾了不少顏料。

        也許她的興趣是畫畫吧。牠猜想。那個很奇怪的,人類的活動。聽說人們稱之為「藝術創作」。但是那又不能當飯吃,就跟學生需要走到一個狹小的空間裡聽另一個人講話的「上課」活動一樣奇怪。

        到底人類的食物都是怎麼變出來的?

        雖然好奇,不過牠也不是真的那麼在意。牠只要知道,人類會把食物倒在哪些地方,這樣牠就可以藉此生存就好。

        生意盎然的春日早晨,有點冷,不過牠依舊在人類看不太到的小角落邊,看著這些每日跑來跑去的身影。

        輕輕的,牠喵喵叫了聲。

        健康紅潤的圓臉轉過頭來,牠跟她對上了眼。一對金色受傷的貓眼,和一對清澈純潔的黑色瞳孔。

        她笑了,笑得很燦爛、很溫暖。

        隨後女孩揮了揮手跟牠道別,往學校的方向繼續衝刺。

        牠則是重新趴下身,享受這個微涼舒適的日子。



        完。


和朋友以同樣的方式繼續創作的短文。
關鍵字題目為:藍色、貓咪、夏日、長髮。
敬請各位看官留言與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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