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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特傳】真實與虛構(單篇)(2021/08/20更新颯彌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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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4-24 16:02:46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皇鶯 於 2021-8-20 12:41 編輯

【特傳】真實與虛構(褚冥漾篇)

本文詳情請至傳】真實與虛構(褚冥漾篇)

本文詳情請至鳥與魚的虐手段(http://pinkcorpse.org/thread-57328-1-1.html)

日常就是一成不變的生活,惱人的鬧鈴聲就是日常的一部份,至少我每天都是在鬧鐘的摧殘下起床的,吵到一個不行的鬧鐘有破破的聲音,伸出被窩的手在冬天的空氣裡立刻就起了一片雞皮疙瘩,讓我恨不得能立刻將手縮回來。

但事實上,我不僅不能收回我的手,還必須從被窩裡出來,好不容易在不太溫暖的被窩裡儲存的溫暖,就這麼逸散出去,抓也抓不住。

我穿上制服,用扁平的梳子整理頭髮,鏡子裡的人很瘦,就算學校大衣裡穿了一件被壓扁的羽絨服,也沒有讓我看起來胖一點。

我叫褚冥漾,今年高中一年級,是個孤兒,不太受人待見的那種。

******

褚冥漾放下扁梳,因為瀏海過長所以就算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還是給人一種凌亂的感覺,但對於褚冥漾自身而言,眼睛前面隔著一層瀏海,就像是隔著一層紗看世界一樣,令他格外安心。

「喂!出來吃飯!」

砰然巨響是拳頭砸在房門上的聲音,門外的人用相當不耐煩的語氣完成叫吃飯的任務,換一個人受到這樣的對待至少會嘟囔幾句,但是褚冥漾不會,沒有被刻意忽略就是最好的對待了。

背起書包,褚冥漾來到吵鬧的飯廳,年紀較小的孩子規規矩矩地坐在位置上,時不時精神的向路過的人問好,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則是一臉沒睡飽的模樣,一個一個都在打著哈欠,卻停不下跟朋友聊天的嘴巴,還有負責照顧孩子的老師們,忙忙碌碌的向負責喊吃飯的孩子確認是不是所有人都起床了。

在這火熱且朝氣十足的氣氛下,溫度都上升了些許,但是褚冥漾卻坐到最角落的位置,硬生生將自己身邊的空氣獨立出來維持冷冷的溫度,彷彿自我保護般的自我隔離。

孤兒院特有的早晨景象,在褚冥漾的眼裡用幾年的時間從習慣轉為漠然,他從來就沒有覺得飯廳的場景能為自己帶來多少朝氣。

快速結束早餐,褚冥漾起身離開座位的時候,只有幾位孤兒院的老師親切的說著路上小心。

室內和室外的溫差 總是讓人忍不住哆嗦,褚冥漾一邊走著一邊朝著指尖哈氣,想要驅散凝結在指尖的寒意,但街道上的寒風總是先一步捲走那點溫度,像個總是搶別人點心的壞小孩。

「那邊那位小朋友,能不能請你停留一下呢?」

在每個人都趕著上學或上班的街上,挽留的話語特別突兀,褚冥漾也聽到了,雖然聲音很近他卻不覺得被叫住的人是自己,四周可不是只有一個人穿學生制服。

隨即就有人伸手勾住褚冥漾的肩膀。

「別碰我!」褚冥漾驚叫著,尖銳的聲音聽起來頗為神經質,更不用說他用力地揮動手臂想推開突然接近的人,那模樣引起他人側目和一些不好的目光。

試圖搭肩的人立刻鬆手,但是褚冥漾的神經拉至緊繃,許久沒有波動的情緒喧囂著警戒,細柔的頭髮起了靜電,試圖透過增加體積產生威嚇。

「噗。」

不過沒什麼作用。

「抱歉嚇到你,小朋友。」有著一頭長捲髮的男人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動作,他笑嘻嘻的說:「我的名字叫做安地爾,是個醫生。」

距離的擴張讓繃緊的神經得到舒緩,褚冥漾深深吸氣,冷冷的溫度很適合冷靜。

「有什麼事?」很少說話聲音聽起有些乾澀,褚冥漾打量眼前人深邃的五官。

外國人但是中文很流利,但是腦子不好一來就自我介紹,褚冥漾結論。

「我想問路。」安地爾的笑容具有強烈的禮貌性,那雙微微眯起的眼睛閃過奇怪的顏色和⋯⋯

「小朋友你知道最近的孤兒院在哪裡對吧。」

一點點濃稠的惡意。

褚冥漾抓緊書包的袋子,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只是用發顫的牙齒咬著下唇。

「吶,告訴我,好嗎?」安地爾依然笑著,只是褚冥漾不覺得那張笑臉有任何的善意。

所以褚冥漾轉身就走,不想再理會這個耽誤時間的怪人。

安地爾退開給褚冥漾讓道,他負手而立,那雙不自然的黑色眼睛目送處褚冥漾離去。

「本來很期待⋯⋯真是令我失望。」

低低的呢喃,撒上名為厭惡的調味粉。

比平常晚個五分鐘到教室,褚冥漾放下書包後便坐在位置上發呆,他的呼吸有點急促、身體微微發抖,好似再隱忍著什麼,在頭髮的襯托之下,微微露出來的臉頰顯得特別蒼白。

「褚冥漾你交作業了沒?」拿著名條的同學走過來,明明喊了老半天的收作業可是褚冥漾從進教室就一動也不動,讓他多少有點惱火。

「啊⋯⋯我現在交。」褚冥漾猛然回神,慌慌張張的拉起書包,卻一不小心讓書包裡的東西散落一地。

褚冥漾呆呆的看著地上的課本和考卷,耳邊傳來毫不掩飾地嗤笑聲。

「喂!」兇巴巴的往發出笑聲的地方喊了一聲,同學將名條收進口袋裡,蹲下身就開始幫褚冥漾收拾。

褚冥漾愣了一下,隨即也蹲下來撿。

書包裡東西不少,兩個人收拾的速度卻很快,同學將手中的書堆疊到褚冥漾的課桌上,順手抽走褚冥漾的作業。

「作業我就拿走了喔。」

「好……謝謝你。」

「沒事,不過褚冥漾,你是不是不舒服?」同學皺了下眉頭,伸出手想撥開褚冥漾的瀏海:「嘴唇跟臉色都很蒼白,你要不要去保健室?」

褚冥漾身體向後傾斜躲過同學的碰觸,在袖子裡的左手拇指指腹,摩挲食指的指尖,可能是因為太冷了,手指之間的觸覺並不敏感。

「不、不用,不要管我!」認不住提高音量,褚冥漾拒絕同學試圖傳達的善意。

同學收回手,褚冥漾過大的反應讓她嚇了一跳,同時也有點尷尬,只好說幾句場面話來給自己創造轉身離開的理由。

「嘖,真沒禮貌,人家也是好心啊。」在旁邊全程觀看的其他人,發出不悅的聲音,

「嘛,誰叫他『遭逢變故』所以『需要愛護』呢。」有人譏諷地接話。

「喂,你這樣說得太過分了。」也有人看不下去制止不恰當的言語。

「抱歉抱歉。」可是對不覺得自己錯的人,產生不了任何效果。

褚冥漾雙手抓著外套的衣擺,原本因為寒冷略顯蒼白的指尖受到力氣的壓迫,更是白得毫無血色。

無法接納別人的好意,不是褚冥漾的錯。

無法調適過激的反應,不是褚冥漾的錯。

無法放下心中的陰影,不是褚冥漾的錯。

但是多數人就是認為,是褚冥漾的錯。

好不容易將心裡的不舒服壓抑下去,褚冥漾拿出課本,默默地複習。

這就是褚冥漾在學校的生活,起衝突、被嘲諷、上課、再被嘲諷、再上課,最後⋯⋯以「被欺負」收尾。

身體被突如其來的撞擊撞得倒在地上,反射性以手撐地避免全身沾土的後果,粗礪的地面在手心留下辣熱的刺痛,褚冥漾一開始是覺得驚嚇,後來就是麻木了。

「帶衰漾,今天走得很快嘛。」施誌用奇怪的語調說著,他的行為明目張膽,但每個募集到的人都紛紛走避,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畢竟誰都不想多管閒事,惹禍上身。

將書包當作盾牌擋在身前,褚冥漾不急著從地上爬起來,根據豐富的經驗褚冥漾早已知道躺在地上比較不會被拉扯到無人的角落。

果然施誌用力扯了幾下褚冥漾的領子後,發覺拖不動就狠狠踹了褚冥漾一腳,洋洋得意地離開。

拍掉身上的塵土,褚冥漾揉了揉被踢痛的小腿。

「如果姊姊在就好了。」自言自語的說著,褚冥漾繼續踏上回到孤兒院的路。

走進孤兒院、回房間、將房門上鎖直到隔天早上,不會有人來打繞也不會跟其他人接觸,這是褚冥漾每天的行為模式,但是今天褚冥漾的房門前卻圍繞了許多人,而且房門大開,裡面一定有人。

褚冥漾驚嚇的將書包擋在身前,就像遇到施誌的時候。

有個小孩發現了褚冥漾,他一臉奇怪的看著褚冥漾的姿勢,不明白當中存在自我防衛的意思,但小孩也不在意那些,大喊著告訴在房間內的孤兒院老師,被他們無視的房間主人已經回來了。

「你回來了啊。」孤兒院老師只有將腦袋探出房門:「趕快過來,安地爾先生指名送你一份禮物呢。」

吞了吞口水,褚冥漾維持著防禦的姿勢慢慢走進圍觀的人群,因為他的出現一瞬間圍觀人群的視線全都聚集在褚冥漾身上,有些是好奇有些是羨慕,還有許多是會刺痛皮膚的嫉妒,褚冥漾縮緊肩膀,不管這些是視線包含怎麼樣的情緒,一律讓他感到不適。

好不容易進到房間,除了孤兒院的老師外還有一個有點眼熟的人在,褚冥漾花了點時間才認出那是早上纏著他問路的怪人。

「嗨!還記得我吧?」安地爾面露微笑的打了聲招呼。

竄緊抓著書包的手,一個陌生人送來的禮物感覺很可怕。

尤其禮物很明顯是那面掛在牆上,十分巨大且精緻的鏡子的時候。

「快過來啊。」褚冥漾的腳步停在房門不遠的地方,孤兒院老師又再次呼喚出聲,語氣甚是親暱,明明褚冥漾住在孤兒院那麼久都不知道姓什麼名什麼。

「您好。」其實比起打招呼,褚冥漾更想將所有入侵他私人領域的人趕出去然後把門反鎖,但是這麼做帶來的麻煩會比現在更多。

「安地爾先生帶來這面鏡子特地指名要送給你個人的,好好謝謝人家。」孤兒院老師向褚冥漾叮囑著。

「謝謝您。」基本上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褚冥漾宛如電子播放器的道謝。

禮儀有餘誠意不足。

「不用客氣,早上遇見你的時候就覺得這面鏡子對你會有幫助,要好好使用喔。」安地爾笑瞇了雙眼,掩蓋戲謔和微微的厭惡,虛假的親切無人看破。

褚冥漾乖巧的點點頭,想著安地爾不過是暗示正衣冠等寓意罷了,他也很清楚的感受到面前人對自己的不喜,證據就是場面話說完後,安地爾很快就離開了,圍觀的人群也立即散去,還給褚冥漾一片孤單的清淨。

褚冥漾放下書包,那雙蒼白的手除了勒出來的紅痕外,還因脫力而顫抖,先前磨破的皮膚也出些許血絲。

他抬起頭面對牆上那面鏡子,乾淨的鏡面清楚的映照出這貧瘠且死板的房間,但撇除鏡像的畫面這面鏡子是很美的,銀白色的水波的圖騰散佈在巴掌寬的鏡框上,深藍色的金屬為鏡框鑲邊,光是配色就帶出寧靜之感,吸引褚冥漾走近鏡子。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墨黑色的雙眼雖然深邃卻是混濁,襯著蒼白的臉色就更加顯得陰森,用指尖滑過冰涼而光滑的鏡面貼上鏡中人影的臉頰,削去主詞的話語從褚明漾唇間無聲蹦出:「真難看。」
收回手掌,鏡面上留下方灰塵與髒汙,還有些許血跡。

看著鏡子上灰濛濛的一團,褚冥漾嘆了口氣心想等等得去找條抹布來,雖然並不喜歡這面鏡子,但孤兒院的老師們看見鏡子髒了一定會很不高興。

就在褚冥漾楞神之際,鏡中的影像突然泛起漣漪,一開始褚冥漾還以為是錯覺,但鏡中的影像愈來愈混亂與模糊,褚冥漾害怕得遠離鏡子躲到床鋪後面,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這奇怪的情景。

孤兒院房間的鏡像隨著水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房間,貧瘠的與褚冥漾的房間有的一比,但卻有許多搶眼的畫作與畫架被堆放在各個角落,看著像個瘋狂畫家會有的房間。

確定,沒有其他變故之後,褚冥漾從藏身探出身體,不料卻在鏡子裡看見人影。

如果只是換個鏡像,褚冥漾可能會當作開啟異界將來可以發展可歌可泣的劍與魔法傳說,但如果鏡子裡出現額外的人影,氣氛就向恐怖片一去不復返了。

用最快的速度與離境子最遠的那面牆貼上去,褚冥漾嚇得嘴唇發白卻憋不出一聲尖叫,只能在腦內瘋狂刷屏。

「他是誰他是什麼他怎麼出現的為什麼鏡子裡有人全身都是白的嚇死人了他表情好可怕人常說紅衣的才是厲鬼白衣的不會害人但是他的眼睛是紅的頭髮也是白中一搓紅這樣算殺人一次到位的意思嗎……」

「你是什麼東西?」全身白白的「鬼」瞪著褚冥漾,凶神惡煞的表情和紅色的雙眼,手上還拿著油畫刀,活脫脫的厲鬼造型。

「你、你……」褚冥漾結結巴巴的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和他那讓作者打得很辛苦、讀者讀得很辛苦的內心話截然不同。

「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就拿刀刺你或是打碎這面鏡子。」全身白白的「鬼」晃了晃手上的油畫刀,威脅之意盡在言中。

被刺激出腎上腺素的褚冥漾,用顫抖聲音說:「但你也在鏡子裡啊……我叫褚冥漾。」

「我也在鏡子裡?」全身白白的「鬼」皺起眉頭但手上的油畫刀仍然直指褚冥漾的方向:「我不在鏡子裡,是你在我牆上的鏡子裡。」

「在我看來你也是在我牆上的鏡子裡啊,是一個叫安地爾的人送的。」褚冥漾向前湊近,恐懼過後就只剩下濃濃的好奇。

「靠過來幹什麼?離我遠一點!」不料全身白白的「鬼」一發現褚冥漾的靠近,立刻兇巴巴的吼叫,甚至向前揮舞油畫刀。

褚冥漾嚇了一跳,本以為油畫刀會在自己眼前劃出一條危險的軌跡,但沒想到那油畫刀就像是砸到什麼一樣,噹!的一聲被彈飛出去。

全身白白的「鬼」也愣住了,轉頭看向脫手而出的油畫刀,空虛的首長一抓一握似乎在確認其真實性。

「你……你過不來?」褚冥漾小心翼翼的確認著。

全身白白的「鬼」單手摸上眼前的鏡子,在褚冥漾看來就像玻璃窗對面的人將手貼在玻璃上的感覺。
「這樣看來你也過不來。」全身白白的「鬼」用指關節敲了敲看不見的鏡面:「這才正常,畢竟這是鏡子。」

拖了吞口水,褚冥漾一邊觀察一邊靠近鏡子,全身白白的「鬼」可能因為確定褚冥漾碰不到自己,所以沒有再度喝止褚冥漾。

果不其然,原本是鏡面的地方觸感跟原本一樣,看來僅僅只是顯示的畫面跟另外一面鏡子調換了一樣。

「好像魔法鏡子。」褚冥漾不禁感嘆。

「你剛剛提到安地爾,是安地爾˙阿西斯嗎?」全身白白的「鬼」皺著眉頭確認,褚冥漾這時才發現對方長得很好看,就像精靈一樣。

「我不知道他全名是什麼,不過那個人有一頭長捲髮。」褚明漾如實回答道。

「那就是了,他是我的心理醫生。」全身白白的「鬼」不高興的拉下嘴角。

「心理醫生?不對,重點是你是誰啊?」

「颯彌亞。」

全身白白的「鬼」雙手交疊在胸前,用雖然沒有站的很高卻讓人覺得他很高大的態度宣告自己的名字。

「喔我叫……」

「你說過了褚冥漾,然後這塊髒兮兮的地方是你那邊的,趕快擦掉看得很礙眼。」

颯彌亞抬手敲了敲之前被褚冥漾弄髒的地方。

(待續……)
請勿催更、請勿敲碗,作者只是想證明自己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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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4-28 16:18:13 | 顯示全部樓層
原來你發在這邊,怪不得我想說我怎麼想說我找不到文章XDDD

妳的進度太快了,我都還沒動筆呀QAQQQQ

然後漾漾依舊不改天然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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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1-8-20 12:39:48 | 顯示全部樓層
【特傳】真實與虛構(颯彌亞篇)

我沒有固定的作息也沒有任何需要做的事情,想起床的時候就起床、想睡覺的時候就睡覺,每天睜開眼睛也不知道真實的時間是幾點,在這個沒有窗的房間沒有白天與黑夜的分別,一切的運行以我想做什麼為中心。

每天都會有人將飯食從房門下的開口送進來,除了醫生和收走畫作的時候,沒有人喜歡打開那扇門,供養我的人不喜歡,當然我也不喜歡,但如果當我餓了卻沒有東西吃的時候,我會用盡一切方法讓外面的人把我要的東西送來。

吵鬧和吼叫的效果很好。

我叫颯彌亞,今年十七歲,是個精神病,不待見別人的那種。

**********************

「颯彌亞,你在畫畫嗎?」

大約一個月前開始,有個不屬於這個房間的聲音會從鏡子裡傳出來,但是颯彌亞並不意外也不覺得排斥,因為不管再怎麼接近,兩人之間永遠隔著一個鏡面,這個安全交流的距離讓颯彌亞相當滿意。

聲音的主人是褚冥漾,對颯彌亞來說是一個住在遙遠國度的男孩子,半年前意外發現只要在鏡子上塗上血液就能連通兩面鏡子,還很方便的具有語言翻譯的功能。

塗一次的效果大約是一個小時,並且要兩邊都塗上才能啟動,從那之後兩人常常用這個方法聯繫。

「嗯,你做完作業了?」颯彌亞擱置手上的油畫刀,從畫架後面走了出來。

一出來就看見褚冥漾傻傻的笑臉。

「你今天畫什麼啊?」褚冥漾盤腿坐在鏡子前的地板上,就像個乖乖等待餵食的小動物。

「你上次帶給我看的那片葉子,我把它畫在高樓大廈中間的小盒子裡。」颯彌亞也跟著席地而坐:「完成了再給你看。」

「雖然聽不懂,但是颯彌亞畫得畫一定很好看。」褚冥漾晃著自己的腦袋瓜煞有介事的說道,他就是颯彌亞忠實的小粉絲。

「那你就期待著吧。」微微勾起嘴角,小粉絲無條件的追捧讓颯彌亞很是受用。

然後就是聽褚冥漾叨叨絮絮地說他的生活瑣事,有時候是進步的成績、有時候是被讚賞的片刻,許許多多也頗為繁瑣,但這就是兩人每天最期待的時光,因這段時光而快樂也因這段時光而改變,逐漸依賴這段因不可思議的鏡子而聯繫起來的牽絆。

當鏡面漾起水波,這就是他們今日交流截止的訊號。

「晚安,褚。」

「晚安,颯彌亞。」

當鏡子再度只顯示自己的面容時,颯彌亞收回方才充滿溫暖的笑容,那一張漂亮的臉蛋彷彿結上冰霜一般冷漠,他重新回到畫架之後,重新開始描繪畫布上的色塊。

這裡的顏色是直的、另一邊的顏色是彎的,在這裡需要濃一點的顏料而上面的區域需要畫得淡一些……到這裡颯彌亞的手突然停下,明明沒有任何差錯,畫布上的每一個地方都跟他腦海裡的畫面一模一樣。

猛然站起的身影推倒了身後的椅子,巨大的聲響是椅子和地板相撞的產物,是那麼的刺耳與驚人。

但颯彌亞卻不為聲響所動,油畫刀被他緊緊篡在手心,接著他快步走向房間角落的水槽,彷彿兇手將凶器插進人體一般的將油畫刀插進水盆中。

然後緩慢的轉動、搖晃。

不一會兒油畫刀上的顏料就被洗得乾乾淨淨,但颯彌亞卻沒有停止,仍然以固定頻率將油畫刀刺入水盆的動作,使噗沙噗沙的水聲規律的回響著,無處可逃的回音在封閉的房間內橫衝直撞,像是某種危險的思想逐漸爆走。

突然,颯彌亞停下一切動作,如果不是仍在晃動的水面和延著袖子滴下的水珠,這個畫面就像是被快門捕捉的照片一樣安靜。

不知是用於沉澱還是緩和的時間過後,只是很輕微的,颯彌亞動了下脖子,拿著油畫刀的手也逐漸抬高、轉動,直到油畫刀的尖端直指咽喉處。

拿著油畫刀的手平穩,像殺傷過無數人的暴徒,但頸脖上方的雙眼卻是空洞,彷彿他們並不屬於同一個人。

最後當然什麼也沒發生,颯彌亞舉著油畫刀回到畫布之前,繼續完成這幅還未成形的畫作。

什麼時候躺在地上睡著了?颯彌亞自己也不知道,醒來的時候沾著顏料的油畫刀掉在離自己有些距離的地方,色彩斑斕的地毯也增添新的色彩……或許不是睡著而是暈過去的,但颯彌亞只是單手撐起身體讓自己坐起來,平靜的好像他本來就是這個狀態。

更重要的未經主人許可,擅自坐在床鋪上的那個人。

「不和我打聲招呼嗎?」雖然颯彌亞完全沒有轉身看向自己,但安地爾知道,這位對環境變化極其敏感的病患只是在對他視而不見而已。

「滾出去。」颯彌亞用缺少飲水的嗓音低吼著。

「這可不行,今天可是慣例的診察日。」安地爾不介意被粗魯的言語針對,他將散落在胸前的部分捲髮攏起放到背後去。

「是在確定我還是不是精神病吧?」濕潤後又風乾的布料摸起來質地略硬還帶著些皺褶,讓颯彌亞看了覺得很不舒服,伸手用力扯了扯想拉平那些皺褶。

「那還需要確認嗎?」安地爾笑了出來,覺得這個笑話很不錯:「放棄痊癒的人就不要說得好像自己是被害者了。」

「那你作為醫生就該滾了,沒醫德的人渣。」颯彌亞站起來,眼睛不悅的掃向安地爾,雖然對方說得一點都沒錯。

「我來是有任務的,你的『養父』很關心你新的畫作完成了沒有,這次你花的時間似乎比以前還久。」安地爾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帶有多大的資訊量,輕輕鬆鬆的說著。

「不管我畫完了沒,只要他覺得畫完了就會進來拿走不是嗎?」颯彌亞發出嘲諷的笑聲:「我畫沒畫完一點都不重要。」

「當然重要啊,同樣的話術用多了就會被人起疑,他上次為了圓畫布上未完成的部分,可是掉了許多頭髮呢。」想起委託人頭上不管少沒少都不太多的頭髮,安地爾就覺得十分有趣:「大器晚成的天才畫家,他非常努力的經營這個人設。」

「所以他關心最重要的幽靈畫手有沒有好好畫畫,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那他就繼續努力吧,反正這幅畫還沒完成。」

就算完成了也不想被拿走,颯彌亞抿著嘴唇心想,他也不清楚為何自己會突然對畫作有所執著,以從來就沒有的事情。

這麼說也不太對,在變成現在的狀態之前,颯彌亞還是很在乎自己的作品的,只是現在繪畫對他而言不過是發洩情緒的方法,所以就算作品被拿去冒用也無所謂。

「那我就如你所言的轉告了。」安地爾看著陷入自己情緒中的颯彌亞,比當事人更快看懂對方的心情以及原因,面具般的微笑突然變得真誠起來,真誠的惡意:「要是你的父親,當初有你現在一半灑脫就好了。」

颯彌亞愣住,安地爾的話就像指令一般,令他停止呼吸,紅色的雙眸也逐漸睜大卻再也看不清真實的景物。

幻境佔據了颯彌亞的思緒,陌生人的吼聲與叫聲由遠而近的到來,提著由父母的慘叫製成的顏料,撬開颯彌亞的耳膜後,粗魯的將顏料潑灑在意識的牆面上,形成一幅又一幅連續又生動的連環畫作,講述著由利益和仇恨執筆的殘殺戲碼。

蒼白的嘴唇微微張開,已經失神的颯彌亞似乎想喊出些什麼,卻什麼也沒從他的嘴中被說出。

操作別人的精神狀態向來是安地爾的娛樂,他開心地站起來準備離開,瞇著狹長的眼睛像是閒聊般提到自己送來的禮物,同時將颯彌亞腦中的幻象驅散。

「鏡子沒有壞掉,看來你很喜歡他。」

「它不妨礙我。」颯彌亞眨了眨眼似乎已經忘記方才的事情,他反射性望向鏡子,但心裡想的卻是會出現在鏡子裡的人,無意識的露出放鬆的笑容,但面對安地爾時這一定要是個秘密,至於送鏡子的人會不會知道鏡子匪夷所思的功能,颯彌亞覺得機會不大。

它和他,鏡子和褚冥漾。

「祝你們相處愉快。」說完,安地爾就離開房間,從落鎖的聲音和關門聲幾乎同時出現。

颯彌亞眉頭維蹙,直覺告訴他安地爾謀畫了什麼卻無從理解,所以很快就將這個念頭擱置。

舉起手指用牙齒啃咬出一個小小的傷口,然後將血抹在鏡子的一隅,如果褚冥漾下課很快就能透過鏡子見面。

紅色的眼睛望著鏡子裡的倒影,遲鈍的颯彌亞無法解讀自己眼中,被鏡子完整呈現的期待和依賴。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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