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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文] [特傳冰夏冰] 荏苒在心(11/25更新<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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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5 18:23:47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莫凝 於 2019-11-25 22:07 編輯

#甜湯系列番外篇,講點他們以前的故事。

#流水帳、OOC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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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冰炎是個什麼樣的人?」

夏碎循聲從湯碗裡抬眼看向發問者的時候其實還沒回過神來。

特傳的片場隔壁新開了間食堂,稍嫌偏遠的地段方圓著實稱不上便利,這間既經濟實惠又近在咫尺的家常小店甫開張就收獲了大半工作人員跟演員的好評。

此刻午後明媚的陽光撒上了木桌邊緣的紋路,桌上擺著他們遲來的午飯。然而他對面的兩個小孩對餐點的興趣似乎還比不上談天說地。

「嗯嗯!」新進組的靈芝草一雙大眼睛裡都閃著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我們在學校裡蠻常討論冰炎前輩的作品呢,大家都在想是怎麼樣的人才能詮釋好這麼多不同類型的角色、又不會被框架束縛。」

「漾漾覺得呢?你們都對了整整兩檔戲了?」夏碎聽完之後笑了笑,四兩撥千金的把話題仍給在一旁看戲的小前輩。

「欸?」猝不及防被點到的褚冥漾愣了兩秒「學長……工作的時候很認真、很敬業、專業能力很強、很會帶人,還有就是……很勇於創新突破吧,但是私下是怎樣的我也說不準。」

兩對炯炯有神的視線又聚焦回他身上。

「我以為是要技術研討,沒想到是挖掘八卦啊。」夏碎對著他倆挑眉,在小孩們心思被戳破、不好意思地嘿笑聲中彎起揶揄的笑,倒也沒有拒絕話題的意思「冰炎嘛……」

對座兩人全神貫注的看著他,還往前挪了挪。

「執著、溫柔、直率,」夏碎偏頭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有些時候真的蠻遲鈍的。」

倆小孩的目光瞬間呆滯了一下,然後整張臉扭成了困惑、難以置信參半的誇張顏藝。

夏碎好笑地伸手在他們眼前揮了揮「注意表情管理啊,小心被粉絲拍去做梗圖。」

雖然非用餐時段的餐廳裡只有他們這一桌就是了。

「夏碎學長我們講的是同一個人嗎?」褚冥漾揉了揉臉率先回神,提問地小心翼翼。

「怎麼?高冷王子的人設崩塌了嗎?」夏碎還是抿著笑,抬手讓店員收了空盤上飲料。

「我還以為特傳裡學長是本色演出呢。」

「也不算錯,」夏碎眨了眨眼「劇裡的角色設定比較像是他年輕的時候。」

「學長你們也算不上老好嗎?」褚冥漾看著對座行雲流水地沖起老人茶的夏碎忍不住吐槽他的用詞。

在哥哥們一來一往中夾縫求生的靈芝草好不容易終於找到機會發問「夏碎前輩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褚冥漾轉頭給了拉回八卦話題的小學弟一個讚許的眼神。

「想聽故事啊?」夏碎按著壺蓋倒出一汪茶湯,瞇著眼看著桌面上緩緩移向他手邊的日光。

兩個小的忙不迭地點頭。

「這可算不上什麼精彩的故事。」



他們高中時同校同屆,但在二年級分完組之後對彼此的印象都還僅僅停留在『聽過名字』的狀態。

即便同是文組,不在一個班上的兩人生活裡也沒什麼交集。

冰炎那時候的氣質更鋒利張揚一些,做為話劇社實力顏值兼備的台柱在校內可謂風雲一時。而夏碎在升上二年級的那個暑假被朋友拉進了吉他社,一番磨練後在幾個音樂性社團間也成了爭相邀約的嗓音。

那個學期期中考前的週末,學校開放留校自習,而一成不變的教室終於也有讓人待厭的時候。

大抵每個人在求學時都會去尋求這樣一個地方,靜謐的、不受打擾的、能讓人安心沉澱的角落。

社團大樓的樓梯爬到最頂有一處平台,堆了一些老舊但還堪用的桌椅,踩上去剛好能輕鬆坐上寬敞的水泥窗台。那裡的玻璃窗是長年不關的,夏碎第一次發現這裡的時候窗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他隨手整理了一下,涼風徐徐之間很快捲走了水氣,留下一片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空間。

夏碎滿意的攤開了書本卷子,趕在下午例行團練之前把老師們說好一起壓箱底的轟炸給解決了大半。

再踏上樓頂的時候已經過了兩週,期中後他們迎來了社團一年一度的重頭戲。他抱著一疊樂譜爬階梯的時候還想著這次時間充裕能提水上來好好清理一番,沒想到往窗台上一摸卻沒摸到想像中的沙塵,只有一些細小的塵埃順著照進來的光線輕輕的落下來。

看來好地方不是能獨佔的啊。

不過似乎只有窗台得到了偏愛,老舊的桌椅便沒有那麼好的待遇。

夏碎哼著歌把地方又收拾了一遍,樓板下傳來各個社團排練的聲音,在樓梯間晃晃蕩蕩傳到他耳裡時已經聽不真切。

他靠在一張課桌旁,攤開翻得起皺的譜子認認真真地唱了起來。

他離開的時候在樓梯間跟那個校園紅人擦肩而過,走出社團大樓的時候隱隱約約在風裡聽見了模糊的話劇台詞。

後來夏碎又去了幾次,窗台總是一片潔淨,卻也總是沒遇到那個同道中人。

他們真正見到面說上話已經是期末的時候了,有天晚自習的時候他再度溜出教室,剛走過樓梯轉角他就瞥見了那個人。他翹著腳坐在窗台左側、低頭看著腿上的書,身旁疊了幾本眼熟不過的課本講義,幾張筆記考卷夾在其中被夜風吹得發出細小的嘩啦聲響,垂在頰邊的銀紅髮絲還沒來得及跟著被風帶起就被他不耐煩地別到耳後去。

那時候冰炎的頭髮剛長到肩膀,大概是還不習慣吧,手邊沒有髮圈,要盤起來長度又太尷尬。不知道是不是思緒運轉頻頻被干擾又懶得挪窩,整個人透著一股莫名的煩躁。

「八班,夏碎。」夏碎撿起一張趁主人沒注意飄到樓梯口的筆記,在那人抬起的灼灼目光裡面色平靜的伸手遞了過去「介意我一起嗎?」

「謝了,請便。」那人接過紙張隨手往手邊的書堆裡一塞,末了又遲疑的補了一句「冰炎,九班的。」

夏碎點了點頭,走到隔了一段距離的桌椅上放下書包,靜默了半晌還是沒忍住轉頭問了一聲。

「那個,你需要髮圈嗎?」

「……謝謝。」



「這是什麼言情小說的情節?」褚冥漾沒忍住小聲地吐槽了一聲。

「啊,體諒一下我最近嘗試的題材風格,」夏碎莞爾的朝他聳聳肩「後面大概就沒那麼言小了,我們就著一道申論考古題展開了大概一個小時的交流,後來我把我們討論的時候一起寫的論點草稿拿回去之後差點被辯論社的同學拿去社團傳閱。」

褚冥漾沉默了一下決定不深究學不學霸這個問題「然後呢?」

「我想想啊,沒什麼特別的。就還是時不時的去那讀書練歌,偶爾碰上了就一起待著唸書解題,要不然就一個練歌練琴一個磨台詞動作。」夏碎轉了轉手裡的杯子「不過通常都是在團練前暖身打發時間,也沒什麼干不干擾的問題。」

「就這樣?」兩個小孩臉上寫滿了才不相信你們能這麼平靜。

「我們才剛認識沒幾個月啊,最多就是共用一個自習室的交情。」夏碎笑著朝對座攤了攤手「聽故事要有耐心啊。」



又一個夏天結束的時候他們有天忽然談起未來,才知道有些興趣不僅僅只是興趣,而被稱之為夢想。

夏碎家裡希望他到國外念書,申請準備早早便開始了。而冰炎也開始為了術科考試做準備,每天放學就往表演教室跑。

那個冬天裡他們都忙碌著做最後的衝刺,久久才能在樓頂碰上一次。

冰炎盯著他眼下大片的烏青,他瞥見冰炎長袖下顏色鮮艷的肌貼。

「你什麼時候考試?」

「你什麼時候面試?」

他們對了一眼,兩個問句的音調像是某種奇妙的和聲,在空蕩的冷空氣中貼合著共鳴,一路交纏伴隨著消散在了層層階梯之間。

冰炎報了個日期。

夏碎瞇著眼想了想,抬手把B群扔進嘴裡「我跟你差不多。」

而他們真正熟起來的時候,春天已經過了大半。

那時候他們都處於一個盡完人事只能等待天意的階段。

夏碎偶爾會回想自己面試的表現跟資料有沒有缺漏,同時也猜想著,冰炎這樣的性格大抵是不會回想考試過程的。

他第一次抱著吉他踩上樓頂,冰炎像他們第一次碰見時一樣坐在窗台左側,只是手上的書本換成了八開的線圈筆記本。

他往冰炎腳邊的課桌上一坐,輕輕緩緩的琴聲飄在空氣裡。太久沒有練習的手指僵硬不少,變薄的繭在按弦時讓指尖久違的感覺到了刺痛。他隨意的順了兩支曲子充做復健,然後抬起頭問冰炎點不點歌。

那人抬眼望向他,往常銳利的目光摻進了一絲慵懶愜意,看起來像隻滿腹饜足的大型掠食動物。

冰炎點了什麼歌他記不清了,只記得是個首輕盈流暢的曲子,就像那個下午和煦的陽光、柔暢的微風、還有窗外樹葉的沙沙聲一樣舒服。

那幾天的時間過得又快又慢,每一天都莫名漫長,可是當通知書握在手裡時,面試又像是昨天的事一樣。

再次見到冰炎的時候是在幾個社團共用的大教室裡,一群準大學生興高采烈的商量著畢業晚會的節目。吉他社的社長拉著他亢奮地說要跟話劇社合作一齣音樂劇,旁邊幾個幹部跟著慫恿他進組。

夏碎遠遠的看見話劇社那邊跟自己差不多待遇的冰炎,那人面無表情的聽著,然後抬眼對上了他的視線。

夏碎朝他無奈的笑了笑,冰炎輕輕的點了點頭。

然後他們轉身說好。



「於是我們開始排音樂劇,」夏碎說到這裡停下來喝了口茶「演情敵。」

然後對面爆出一串咳嗽聲。

「這不是很常見的分配嗎?」

「咳,沒事,夏碎學長你繼續。」

「唔,那時候我跟冰炎都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夏碎想了一下措辭「我對人要更淡漠疏離,冰炎的脾氣還要更衝一些。」



他們倒沒有像外界普遍想的那麼一拍即合,老實說當時怎麼能沒打起來都是未解之謎。

一個劇組也沒多少人,三十分鐘的短劇裡真正要上場的演員不過三個,他們兩個理所當然的成了組裡演跟唱的把關者。

拿到歌曲跟劇本後三人一起討論了幾遍,正式開始排戲的時候狀況連連。

不是夏碎說冰炎拍子沒進對、唱跑了調,就是冰炎刁他肢體僵直、咬字含糊。

打斷重來成了一個死循環,排練氣氛一次比一次凝重了起來。

大概是他們好歹在對女孩子提建議時會收斂委婉一點,對對方就直率的毫不客氣,有一陣子甚至傳出他們挾私怨故意互相刁難的傳言。

當時他們都有自己堅持的東西,還沒那麼快能接受標準的妥協,最後只能僵持不下的相互消耗。然而先前都看過彼此平時練習的樣子,也明白對方言之有理、自己的確還達不到能上台的水平,兩人都有點著急。

轉折點來的倒不算太晚。

某一次他們對戲的段落怎麼都磨不出兩人滿意的效果。

反反覆覆幾次,大概是累了,兩個人僵著臉悶頭一遍一遍對拍子、調動作。

明明沒有誰口出惡言,語氣間的冷硬卻不能忽視。

女主角是話劇社的人,看看自家台柱又看看對家唱將,幾次想緩頰都無從下手。

氣氛在冰炎把手裡的台詞本摔到地上時降到了冰點。

夏碎面無表情的對上他的視線。

兩人不發一語的對視了將近一分鐘,整個教室的空氣像抽光了一樣,差點把在場的幾個女孩子都急哭了。

最後他們同時閉上眼,冰炎揉了揉太陽穴、夏碎吁了口氣。然後回頭一個輕言細語的跟其他人說今天先練到這裡,另一個開始收拾兩人的東西。

那是他們第一次並肩爬上通往樓頂的階梯。

窗戶全被拉開了,大股大股的風從窗外灌進來,他們沉默地坐在窗台上,校服襯衫被吹得亂七八糟、已經留長的髮絲張牙舞爪地全纏在一起也沒人去管。

良久,忘記是誰開口說了一句。

「加練?」

「行。」

既然不同意降下標準,那就只有鞭策自己成長到能搆得上了。

於是在老師們對這些有了學校、一門心思撲在活動上的小兔崽子們睜隻眼閉隻眼的默許下,他們翹了無數個下午的課一對一慢慢的磨。

大部分都是夏碎在午休結束的鐘聲響起前醒來,睡眼惺忪地在鈴響時踏進隔壁班後門把冰炎拍醒,走到排練教室的路上還能一起開個嗓順便醒腦。

不得不說開小灶還是有用的,至少冰炎的音準跟夏碎的戲感相比之前都有了質的飛躍。

排練也一天一天的順暢了起來,第一次有驚無險的順完整部劇的時候,組裡幾個人興奮得差點把教室都掀了。

然後大家嗨完發現人數不對,兩位男主演呢?回頭一看,那兩個湊在一起抓著劇本正一行行往劇情裡挑細節呢。

於是其他人摸摸鼻子也跟著回去練配合了。

後來默契越來越好之後,整個劇總算拉到了一個他們認可的水平上了。

就算加上編劇在後期臨時幫他們加了一幕戲導致的雞飛狗跳,整體而言還是順利的。



「說起來,我的偽聲大概就是那時候玩出來的。」夏碎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那個時候除了練我們的戲還有跟女主的對手戲嘛,但人家女孩子唱的演的都不錯也沒理由拉著人跟我們加練,只好下去幫著對戲。玩著玩著發現好像還行,就慢慢練起來了。」

「你們真的沒有把情敵演成情侶嗎?」見識過兩位學長私下可以多膩歪的褚冥漾喃喃自語。

「當然有啦!」一個輕柔的女聲歡快地接過話頭「我彷彿聽到有人在回憶年少輕狂?」

「跟你們介紹一下,」夏碎拉開身邊的椅子讓人坐下「我們當年音樂劇的女主角,兼編劇。」

「庚學姊!」

「前輩午安!」

「午安,」庚跟兩個小學弟打了招呼,抬手加點了飲料後轉頭看向夏碎「聽起來你們對劇本很有怨念?」

「妳多想了,當然沒有。」夏碎面不改色的繼續喝茶。

「機會難得,我也來聊聊那時候的事吧。」庚笑著迎向對座兩雙發亮的目光「你們剛剛講到排練吧,其實那陣子學校的論壇上都在刷他們到底是不是一對。」

「嗯?這個我倒不知道。」夏碎不著痕跡的朝庚瞥了一眼「不過那時候確實還沒有。」

但是有沒有一點心動倒是不好說。

「不知道就好,你們離粉絲的生活遠點。」庚接過店員送上桌的飲料抿了一口「好像有一次要拍練習劇照吧,我跟幾個負責幕後的就提早到了排練教室,他們剛好加練還沒結束,練的是夏碎對女主的一段獨唱,夏碎的唱段就不用說了,冰炎演女角的身段跟他們對看的眼神……嘖嘖那個溫柔深情的,我們幾個女孩子都差點看到尖叫。」說完忍著笑看向夏碎「你跟我對戲時可沒這樣看過我。」

「冰炎一向很會帶人入戲。」夏碎還是那個雷打不動的笑。

「所以拍了劇照嗎?」靈芝草提問完再次收到了自家學長讚許的眼神。

「拍啦,還把夏碎唱女調幫冰炎練對唱的影片也錄了。不過這個只放在論壇上限時宣傳過,畢竟沒經過當事人同意嘛,現在那個論壇也關站了應該找不到了。」庚輕描淡寫的爆了個當事人都不知道的秘辛「不過最讓論壇爆炸的還是『移情別戀』那件事,那可是你們親口說的。」



庚說的事夏碎大概有點印象。

那時候已經到了排練末期,他們臨時被加的戲也已經練得八九不離十。

那天午休夏碎反常地沒能提前爬起來,他在鈴聲拖長的尾音裡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身旁請長假的同學原本空盪盪的位置上坐著那個每天他拎著去加練的人。

他的座位在最後一排,前排的同學睡意朦朧地轉頭瞥了他們一眼又轉了回去,顯然在這個畢業前的非常時期大家對班上忽然多或少個人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冰炎看他醒了也沒說什麼,繼續在他那個線圈筆記本上塗塗畫畫。

「抱歉,睡太晚了。」他慢慢把自己從桌上拔起來揉了揉臉。

「沒事,反正也差不多了。」冰炎停下了筆看了看手裡的本子,最後修整了幾個地方「今天去樓頂?」

通常他們只跟著歌曲走人物情緒、只練唱不練動作的時候才會到樓頂的平台去。

午後的陽光透進窗來把那人攏在一片光暈裡,冰炎背著光偏頭看他的時候整個人像是發著光一樣。

夏碎靠在桌上撐著頭看他,鬼使神差的輕聲抱怨了一句「放感情好累啊,冰炎。」

冰炎大概是眨了眨眼吧,漫不經心地哼了聲回了他一句台詞「怎麼?終於打算移情別戀了?」

大概是借劇裡的台詞在嘲笑他怠惰了。

他們有時候日常聊天提到關鍵字的時候也會對個兩三句,於是他語帶笑意、慢吞吞的接了下一句詞「說笑了,我不會放棄的。」

那時候坐在他們前面的同學好像抖了很大一下。

好吧,他們自己知道是在對台詞,但是不知情的人聽起來根本是別有其事。

究竟是台詞寫得太有歧異,還是唸台詞的語氣情緒根本不對,責任根本難以歸屬。

然而當時他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照樣翹了課加練去了。



聽完前因後果的庚看著身旁眼裡寫滿無辜的夏碎,一臉意難平。

「我總覺得我被自己寫的台詞坑了。」

夏碎淡淡地朝她遞去一個輕淺溫和的笑,默不作聲地低頭喝起了茶。

「然後呢?」

「然後啊,戲演出了、我們畢業了。」夏碎放下喝空的杯子,迎著陽光瞇起了眼「冰炎進了他想要的校系、我到雪國唸了通用文學。」

對面的弟弟們大概對他輕描淡寫的敘述跟總結語氣不怎麼滿意,露出了學姊同款意難平的表情。

倒不是他不想去憶起最後那段充滿歡笑跟汗水、不捨與懷念、或許還混雜著一些淚的日子,只是回憶裡充斥著成就感、歸屬、自豪、默契、對伙伴的信任,偏偏那些細節的一舉一動、一字一句此時想來卻是片片屢屢朦朧的碎散光影。

像是淚水盈眶時的視野,炙熱澎湃卻模糊不清。

「夏碎學長,」褚冥漾咳了兩聲,試圖求個後續「後來你們怎麼又湊在一起的?」

怎麼又湊到一起的?

夏碎給自己續了一杯茶,斟酌了一下故事內容。

「我在雪國待的城市靠海,從學校回到住的地方會經過一段海灘。升大四的那個長假我留在那邊準備預研。有一天我回宿舍的時候在海邊看到了冰炎,就把他撿回家去了。」

奇怪的是他當時就像是做夢一樣,絲毫不意外冰炎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也不覺得自己認錯了人。就很自然地走下了沙灘,朝那個人踱了過去。

「您講的好像冰炎學長是個貝殼還是海星什麼的。」學弟的語氣毫無起伏,甚至絕望的加上了敬稱。

「是挺像的。」夏碎聽完吐槽笑了笑。

那個在他印象裡總是意氣風發的人孤零零地、一個人抱著腿蜷縮地坐在沙灘上,周身的氣場看上去鋒利尖銳,一派的生人勿近。在他眼裡卻像一隻找不到貝殼的寄居蟹,又不願意屈就著背起那些瓶蓋之類的替代品。

懊惱又委屈。

反正他也不是什麼生人,夏碎踩著沙子這麼想著。

他走過去蹲在冰炎身旁,那天的天氣其實還不錯,只是海風有點大,吹得兩人髮絲凌亂飛揚。

就像三年前他們不發一語地坐在窗台上的時候一樣。

不過這次他很確定打破沉默的人是誰了。

「我問他沒打算好去哪裡的話,要不要在我那邊待一陣子,他說好。」

那雙赭紅色的眸子轉過來盯了他幾秒,裡頭呼嘯肆虐的風暴在幾個眨眼裡平息散去,只剩下一星半點難以察覺的、深沉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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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019-11-16 13:55:38 | 只看該作者
雖然還沒講到兩人在一起的部分
但這狗糧……捂心口 太大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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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樓主| 發表於 2019-11-17 20:21:06 | 只看該作者
白羽曦 發表於 2019-11-16 13:55
雖然還沒講到兩人在一起的部分
但這狗糧……捂心口 太大一口了

這是兩個無意識散發狗糧的傢伙WWW
但在一起還要一段曲折(誰讓冰炎是根木頭呢。)

謝謝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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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樓主| 發表於 2019-11-18 19:09:02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莫凝 於 2020-10-6 22:04 編輯

預計上中下+尾聲吧。

#流水帳、OOC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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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我沒想到你會找我聊這種事。」冰炎挑起眉,看著吧檯裡忙著的人。

「你跟他也熟。」雅多整理著滿水槽積著灰塵的杯盤碟子,垂著視線直盯著水流,語氣平淡「當個參考而已,不方便也沒關係。」

今天是葛蘭多的公休日,伊多跟雷多還在樓上的工作室裡忙。冰炎卻在大功告成之後下樓活動筋骨時捕捉到了一臉苦大仇深、不知道從哪裡挖出一堆擺在櫥櫃深處、積了不知道幾年灰的杯盤打算一股作氣把它們都變得亮晶晶的葛蘭多二把手。

冰炎看著面前盤子裡莫名眼熟的黑巧克力蛋糕,心裡對這件事大概有了個底。

「他讓你很困擾?」

「談不上困擾,」雅多迅速的在水槽裡弄出一大堆泡沫,抿著唇一臉認真嚴肅「只是還有點疑惑。」

冰炎想了想,決定還是幫哥們推波助瀾一下。

要是成了還能多誆個紅包。

「你知道我是剛上大學那年進的圈子,一開始接的大多是平面工作,」他嗅了嗅面前玻璃杯裡散出的咖啡香,盯著浮浮沉沉的冰塊開口「工作跟學校兩頭燒算不上很好的體驗,那時在學校裡也沒什麼時間跟人交際,就是一個人忙的昏天暗地。」

「我一直想轉向銀幕,但是那時候的確實力不夠。好的劇本劇組進不去、找來的大多都醉翁之意不在酒。那陣子我對一切都心灰意冷,包括對我自己。」冰炎咬著吸管,看了對面的人一眼「然後我覺得這樣的狀態不行,就停了工作休了學,隨便買了張機票把自己放逐到國外去。」



說不上來當時挑地點的時候有沒有一點點心理因素作祟。

那是他父族所在的地方,設想上他的自我放逐應該避開一切熟悉的人事物,但是他看著訂票介面上的選項,最後還是沒有更改。

他承認他有種說不清的期待,那個地方還有一個人在,儘管他不一定見的到人、儘管他們已經三年除了節日祝福沒有其他聯繫。

雪國的夏季短暫、秋季來得比國內早了不少、溫度的也低得多,已經跨入下一個季節的街道上是一片蕭瑟冷涼,艷紅枯黃的鮮明色彩混雜著綴在道路兩旁,像是耗盡全部生氣在終末爆發的一次吶喊。

一點鋒利的涼意沿著他的衣領袖口竄了進來,帶起一陣細小汗毛的豎立。

下了飛機、把行李安頓好之後,冰炎坐在旅店房間裡反反覆覆的點開、退出訊息介面,最後把瀕臨電量耗盡的手機一關,披了件大衣就出了門。

他走過白色石塊砌成的蜿蜒小巷,在盡頭一望無際的細沙海灘邊停了下來。

海浪一波一波的撲在岸上,規律而平靜的潮汐聲響聽久了像是身處在安穩的搖籃裡。

偶爾有海鳥的鳴叫從廣袤的天幕遠處幽幽傳來,迴盪數秒便融進濤聲裡。

冰炎坐的地方離被浸濕的細沙還隔了一段距離,他盯著那條乾燥濕潤的交界線,仔仔細細地把那一陣子以來碰壁的經歷想了一遍。

記憶最深刻的是一次失敗的試鏡,那位讚譽不斷的老導演結束時在門邊喊住了他。

已經不年輕的男人眼旁刻著幾條深深的細紋,說看的出來他能很好的接收劇本裡的情緒,但是還不能完整的消化,並且表現出來。

冰炎迎著海風、瞇著眼想了想看過無數次的側錄,對比了一下自己的內心活動。

接收了一百,表現出來的只有十,剩下的九十都還壓在心裡盤桓。

無法參透、無法紓解、無法共情。

那自然無法傳達,更別提演繹。

情緒只在眼裡,不能達心。

他想到這裡的時候原本躁動的心緒反而平靜了下來,問題被提出來了,解答的方案呢?

還沒等他開始為毫無頭緒重新暴躁起來,夏碎就在他旁邊蹲下來了。

冰炎其實有點意外,雖然他知道夏碎的學校也在這個區塊,但重逢來的實在太過突然。

所以顯得格外地不真實。

和夏碎並肩坐著的感覺很熟悉,那幾個月裡他們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這樣的距離。

夏碎什麼都沒問、甚至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的蹲在他邊上,及膝的風衣下擺拖在細沙上,沾上了些許細碎的瑩潤顆粒。

傍晚的海風劈頭蓋臉的刮了一陣,過了很久冰炎才聽到那個久違的聲線用著熟悉的語氣聲調喊了他的名字。

他轉過頭去,夏碎臉上還是記憶中那個波瀾不驚的溫和微笑。

一瞬間他腦海裡那些纏成一團的思緒都被掃到角落擱置了,整個世界安安靜靜,只剩下自他胸膛裡傳來的、一聲一聲的心搏,還有那人帶笑的紫色眼睛。

夏碎說他一個人住在親戚的房子裡太空了,要是冰炎沒安排的話可以去他那跟他作伴。

冰炎沒問夏碎是怎麼看出來他沒有行程安排、但是打算久待。

他微微歛眼,低聲答好。



「你就這麼搬過去了?」杯盤在水槽裡碰撞出一串叮鈴哐啷的聲響,雅多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

「嗯。」冰炎專心之致的吸了一大口冰咖啡,懶懶地給了一個『有什麼問題嗎?』的眼神。

「怎麼說……」雅多停下手邊的動作想了想「總覺得夏碎不會輕易讓人踏進他的私人空間,而你也不是會接受這種提議的人。」

冰炎咬著吸管瞇起了眼「你可以理解為……我們當時都有一定程度的心懷不軌吧。」

雅多面無表情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又繼續洗起手上的東西了。



冰炎踏進夏碎住處的第一個想法是,夏碎是個很會生活的人。

乾乾淨淨但充滿使用痕跡的廚房、儲備充足的冰箱、玄關狐狸造型的夜燈、客廳裡柔軟的地毯抱枕、看上去等級絕對不低的音響以及陽台邊幾盆垂掛在欄杆上的翠綠植栽。

但是下一秒夏碎就輕描淡寫地打破了這個印象「大部分都是我親戚留下來的,你隨意吧。」

好吧,但至少廚房是做不得假的。

夏碎說要給他接風,跟他交代了一下房間格局,把他扔在客廳讓他自己四處轉轉熟悉環境就一頭扎進了開放式的廚房裡。

冰炎推著行李先推開了客房的門,不小的空間裡帶著一股淡淡的、新換的床單上洗劑跟陽光混和的味道,從窗外望出去是樓下的街道,遠遠的能看見一條街外小公園裡那片杉木常綠的翠色。

另一間房門大敞的房間先前應該是一間書房,整排靠牆貼頂的實木書櫃裡擺滿了書,大多都是通用文的版本,偶爾夾雜了幾本中文書,冰炎一眼掃過發現種類從文學到醫學辭典甚至是編碼教程都有一點,玻璃櫃門上堆滿了灰塵,似乎已經很久沒人動過了。被移到房間角落的、和書櫃配套的實木書桌同樣落了一層灰,一些雜物、幾個行李箱和開封過的紙箱堆在一旁,另一邊是一個大櫥櫃,大概是用來收納毯子被褥的。

他慢悠悠的把這間三室一廳二衛一廚的公寓逛了一遍,不得不認同夏碎之前的話。

這樣的房子一個人住確實太空了點。

他不曾跟夏碎仔細談論過彼此的家庭背景,冰炎回到客廳、遠遠的望著廚房裡夏碎動作俐落的背影,熟悉的、家常的食物香氣一點點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或許是在人生地不熟的異鄉待了一段不短的時日,他總覺得這個許久不見的朋友有了一點轉變。周身的氣質更溫和親切了一點,原先對外慣有的冷淡疏離轉化成無法讓人反感的、禮貌的距離感,可是眼底那種執著與堅定倒是從沒變過。如果說以前的夏碎是個很清楚自己想要跟需要的人,那麼現在的夏碎已經可以將身邊任何的變動都游刃有餘地掌控住。

他低頭揉了揉臉,放鬆了近日總是皺在一起的眉頭和繃緊的臉部神經。

來日方長。



「夏碎我不知道,」雅多沖掉手上最後一個杯子的泡沫後隨手把水珠甩了甩「倒是能肯定你確實心懷不軌。」

「現在想來一切都理所當然,」冰炎咬著蛋糕叉聳了聳肩「當時倒是一點自覺都沒有。」

「我懂為什麼你說參考意義不大了,」雅多眨了眨眼,抽了塊乾淨的抹布開始擦他那一堆濕淋淋的杯盤「你們是泡在溫水裡往鍋底添柴的兩隻青蛙,而他一開始目標性就太明確了。」

「那你還聽嗎?」冰炎盯了那塊蛋糕半晌,終於下叉挖了一塊起來塞進嘴裡。

微苦的可可香氣在嘴裡散開。

雅多在一片細碎的叮叮噹噹中抽空對他比了個『請』的手勢。



冰炎過了三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渾渾噩噩的日子。

奇怪的是,他們一起待了沒多久就又回到了三年前那種親近的相處距離。

雖然是假期尾聲,但夏碎越級上修的幾堂課已經開始了。每天仍舊該上課上課,下了課就回家把人從房間裡挖出來,理直氣壯地拖著滿眼惺忪的冰炎一路把附近街區的超市攤販店家都認了一圈。幾個相熟的攤販老闆看他帶了個當地面孔的新朋友來、聽說是要暫住一陣子,紛紛往他們袋子裡多塞了些小碎料給他們加餐。

到了第四天冰炎自己也閒不住了,開始計劃著把這個城市仔仔細細的逛了一圈,也不著急,就一天天慢慢一個區一個區、一個點一個點的晃,隨手把那些市井的日常時刻截下來存在手機裡,走累了就停下來翻翻相簿、看看人。

倒還記得趕在夏碎回家前買好晚餐的材料,等人回來就搬了高腳凳窩在中島邊上一邊幫忙挑菜剝蒜遞調料一邊講他今天去了哪、看了什麼。

夏碎也不多問他接著怎麼打算,通常只靜靜地聽他說,偶爾跟他交流一下這三年在這個城市各處的記憶。

然後在飯桌上就換夏碎跟他聊學校裡發生的事情,老師又在課堂上放飛自我跳拉丁啦、下一周的課堂報告又要多讀兩本磚頭書啦、學校裡的松鼠開始儲過冬糧啦等等等等。

順帶一提,夏碎的廚藝是真的好,據夏碎所說是拜他們家樓下鄰居所賜,老太太一把年紀了仍舊身體硬朗,熱愛烹飪烘焙跟各種手工藝,知道他一個人離鄉背井的來唸書,總是會多煮一點燉菜在夏碎回家時不由分說地塞進他手裡。

「我閒著沒事也幫她跑跑腿什麼的,後來她看我有興趣就教我了。」那天他們的晚餐是義大利麵,夏碎捲了一叉子的麵條懸在空中等熱氣散去「你有空可以去跟她聊聊天,挺有意思的一個人。」

等冰炎把整個城市都逛的差不多時,他跟老太太也熟起來了。

他還記得在老太太家門口把那袋他親手做的、還冒著熱氣、賣像不怎麼樣的餅乾拍進剛下課的夏碎懷裡時,夏碎那個愕然之後和平時看慣的不同、特別燦爛的笑容。

老太太莫名的喜歡他,在他待在雪國的那段時間裡讓冰炎跟著她把各式手藝都學了遍。

於是他的手藝也跟著好了不只一個檔次,最後從只能幫忙洗菜到了能跟夏碎爭論晚餐菜單、甚至能拿下午茶點作要脅的程度。

日子向流水一樣淌過。

初冬的第一場大雪落下的那一天,冰炎終於把整個城市細細地逛了遍,手機相冊裡塞滿了各種不同的街景人像。

有牽著父母一蹦一跳走出校門的孩子、有抱著吉他坐在街邊唱歌的街頭藝人、有握著連鎖店咖啡行色匆匆走在斑馬線上的白領、有相互扶持著在公園裡散步的老人家們。

古舊的教堂依然如久遠前竣工時那樣宏偉大氣,隔著彩繪玻璃的繽紛琉光,隱隱約約能聽見唱詩班的誦歌和管風琴莊嚴的樂音。熱鬧的商圈街頭人潮熙來襄往,掛在店家門口的風鈴時不時搖動著發出幾個清脆的金屬撞擊聲,伴隨著店主或親切或熱情的招呼聲。松鼠靈活的竄過橘紅色的枝頭發出沙沙的聲響,爪子裡緊緊抱著一顆碩大的松果,想必能過一個安穩有餘的冬季。

那天晚飯後他們裹著毛毯、被暖氣烘得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夏碎在電腦上流暢地敲下最後一句期中報告總結、上傳發送,便湊過來跟他一起翻看那些停駐的時光。

外頭的街道建築已經被雪色掩埋大半,這個偏北的小國不負人們給它的稱號,銀裝素裹之後逐漸顯露出它獨特而動人的風采。

「這個天氣恐怕不好出門了,」夏碎抬頭看向窗外,陽台的植物已經早早的被移進室內,只剩下幾盆耐寒的植栽還放在外頭「還好明天是假日。」

「嗯。」冰炎翻著照片,視線一轉便停在夏碎在暖房裡仍然發白泛紫的指尖上挪不動了,直到身旁的人喊了他好幾聲才回過神來,臉上一派鎮定地掩飾走神的事實「你說什麼?」

「我說你要是無聊的話,」夏碎一臉無奈地重複方才的提議,節骨分明的長指點了點暗下去不知道多久的手機屏幕「不如試著把這些畫下來?」

他輕哼了一聲表示會考慮,心裡卻暗自訝異原來夏碎還記得他那本八開的線圈筆記本。

往日那段時間裡他少有離手的厚重本子早就不知道被收到什麼積灰的箱子或角落裡了,裡面畫了什麼他倒是還有一點印象。

校園角落古老的磚造建物、從高樓望下去成排鬱綠的樹木、天馬行空的一些他自己也不理解的畫面、網格架上的爬藤植物開出了花……。

應當還有一方邊角,只有寥寥數筆勾了個模糊的草稿,像是一個趴在臂彎裡安睡的側影。

夏碎收拾了筆電和攤了滿桌的參考資料,起身宣告明天的行程都被補眠佔滿了,讓他的房客三餐自理不用管他。

冰炎目送著被期中榨乾的人抱著滿懷的東西拖著腳步挪進房間裡,道了聲晚安。

隔天夏碎睡醒時已經是下午,外面的雪已經停了,薄薄的陽光灑在整理過的街道上,一眼望去只剩下對街屋頂上還堆著厚厚的白色。他推開房門去廚房倒水的時候冰炎正把最後一筆明亮的色彩糊到畫布上。

夏碎倒水的動作頓了頓,多拿了個杯子拆了兩包即溶飲料倒進馬克杯裡。

卻是不知道這一串動作都被落地窗外的那人眼角餘光全兜了進去。

暫居此間的房客全副武裝地搬了把小凳子把自己關在陽台上、任由微風挾著新雪的涼和陽光的暖把銀白色的髮絲揚起來。他半張臉都埋在圍巾裡,手上端著的是一盤繽紛艷麗的油彩,神情一派認真,連顏料沾上他黑色的露指手套都不在意。畫布上是夏碎昨天在冰炎手機裡看過的、定格在一片蕭瑟秋意裡的屋外街景。

冰炎停下畫筆拉開距離端詳畫布一陣後聽見有人敲響玻璃的聲音,回頭一看他的房東端著兩個馬克杯等在窗邊朝他一笑。

也不知道這人兩手滿滿當當地剛剛是怎麼敲窗戶還沒把飲料灑出來的?

他拉下圍巾做了個口型要夏碎稍等,等顏料過重的氣味被冷風捲走之後才拉開了落地窗,伸手接了遞過來的、冒著輕煙的暖熱杯子。

夏碎靠在窗框上笑了笑,散開來的黑髮乖順的垂在一邊肩膀上,像是什麼價值不斐的名貴緞料。

「我不知道你還會畫油彩。」睡飽的夏碎看上去心情不錯,盯著畫布仔仔細細的看了半天,才轉頭對上冰炎望著他的視線。

「很久沒練了,找個手感。」冰炎抿著杯子裡有點燙舌的飲料,啜了幾口才發現是熱可可,想了想又皺起眉「對面書局賣的那個牌子速乾油味道太重了。」

「我們學校附近有一間蠻齊全的美術用品店,你有興趣可以去看看。」夏碎饒有興趣的對他笑了笑,又轉頭去看畫布「是我們隔壁藝術學院畢業的大學長開的店,聽說偶爾會來我們研究室找他男朋友聊天。」

「嗯。」冰炎放下杯子一邊聽夏碎聊研究室八卦一邊收拾調色盤,突然覺得這個人物設定有點熟悉「等等,你們那個大學長的男朋友叫什麼?」

「好像姓……伊沐洛?名字我不知道。」夏碎眨眨眼思考了下「那個學長是博班的,今年初被派去蝶城做計劃了,下個月才回來,我還沒見過他。」

那八成就是他家二哥那兩口子了,先前沒怎麼關注堂兄弟學業發展、只隔空知道個大概的冰炎在心裡默默感嘆了下緣分莫測。

或許是他表情僵硬的太明顯,夏碎困惑的反問「怎麼了嗎?」

「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我的父族姓氏?」冰炎嘖了一聲,把圍巾解下來塞進夏碎懷裡。

夏碎接過那團暖暖的柔軟布料愣了下「該不會……伊沐洛?」

「颯彌亞.伊沐洛,」冰炎瞇起眼,畫布上摻了速乾油調成的顏料已經在冷冽乾燥的空氣裡乾的差不多了「你那個博班的學長應該是我二堂哥,殊那律恩。」

「世界真小,」夏碎唔了聲,退回室內把窗縫關小,看著冰炎往畫布上噴上光劑「不過也可能是只是碰巧同個姓氏?」

冰炎噴完上光劑,覺得他們家算是古老特殊家族、這個姓氏並不多見這件事解釋起來實在太麻煩了,最後只聳聳肩回了句「你見到他本人就知道是不是了。」

夏碎拉開窗戶接過他遞來的馬克杯,拎著兩個空杯往廚房走「你這麼說我倒是很期待見到那位學長了。」

結果還沒等夏碎見到人,他二哥的訊息就先傳到他手上了。

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他人在雪國的殊那律恩剛回學校報到就先單方面跟他定好了見面的時間,順便用不跟其他長輩兄弟上報消息為代價敲了他一頓午餐。

冰炎一臉無奈的把早上剛做好的三明治餐盒推到殊那律恩面前「你剛回來不去找深哥吃飯,叫我帶午餐做什麼?」

「深那邊樓上畫室的改裝快完成了,現在才沒空理我。」殊那律恩開心地接過餐盒打開看了看「不錯啊亞,自己做的?」

深哥要是知道你這樣想當然的思考模式肯定會爆炸,冰炎默默想著,最後還是只嗯了一聲。

聽他把來到雪國的生活交代了個大概,殊那律恩才叼著最後一塊三明治抬頭問他「你的午餐呢?」

「……這裡,」你聽了半天重點只在我有沒有飯吃這樣對嗎,冰炎忍著吐槽、頓了幾秒才無奈的伸手拍了拍旁邊還鼓鼓的保溫袋「有個認識的朋友也在這個學校,等等順便送一份給他。」

「收留你的房東?」殊那律恩眨了眨眼,把最後一口三明治吞下去「哪個系的?」

冰炎還沒回話就有人敲響了殊那律恩研究室的門,他偏頭示意自家兄弟先接待找上門來的訪客。

殊那律恩隨意的喊了聲請進,他就聽見熟悉的聲音說著一口流利的通用語從門口傳來。

「伊沐洛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了,阿比莫亞老師讓我把這些資料交給您……冰炎?」

最後忽然硬生生轉成中文的兩個字語氣訝異中帶著僵硬,顯然被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同時盯著還是挺魔幻的。

「你們系的。」冰炎看著那個一向優雅穩重的人難得地愣在門口,隨口回答了自家堂哥稍早的問題、提著保溫袋站起身來「我先走了,之後再聊。」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夏碎已經回過神來,給了他一個了然的眼神。

冰炎抿住下唇,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奇特的罪惡感「我在外面等你。」



「後來我沒事的話偶爾會去給殊那和夏碎送午餐,」冰炎叼著叉子把最後一點可可醬舔掉,因為太膩又嘖了聲伸手把杯子推回去要求咖啡續杯「殊那似乎很喜歡夏碎,周末來蹭過幾次飯。」

「我倒是很習慣別人因為我跟雷多長得像而驚訝的樣子。」雅多擦完最後一個小茶杯,聳聳肩接過他的杯子開始磨咖啡「所以你們還沒開始就見家長了?」

「我的意思是,接不接受一個人進入你的生活圈、或者願不願意去了解另一個人的生活圈是很重要的。」冰炎玩著蛋糕叉,在盤子上用剩餘的可可醬抹出幾個花邊「我和夏碎那種屬於順勢而為,而你們在於你願意給多少權限。」

「嗯哼。」雅多在他面前擺上一杯新的冰咖啡,抽走他面前一片狼藉的蛋糕盤,又扭開水龍頭清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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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兩個人的視角去寫同一件回憶是很有趣的事,記得的東西不同、關注的細節不同、心裡想當然的"以為"也會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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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發表於 2019-11-18 23:17:39 | 只看該作者
新讀者上來打ㄍ招呼~
其實我原本是不太吃冰夏/夏冰的
但莫凝大(可以這樣稱呼嗎)的文筆讓人讀得很舒服
不知不覺就會深陷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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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樓主| 發表於 2019-11-20 21:11:22 | 只看該作者
夏綾 發表於 2019-11-18 23:17
新讀者上來打ㄍ招呼~
其實我原本是不太吃冰夏/夏冰的
但莫凝大(可以這樣稱呼嗎)的文筆讓人讀得很舒服

新朋友你好~~
很高興你能這麼說www
每個配對總是有他們讓人喜歡的方式吧XD
歡迎偶爾來換個口味~
稱呼隨意就好

謝謝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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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樓主| 發表於 2019-11-22 20:05:56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莫凝 於 2020-10-6 22:19 編輯

#流水帳、OOC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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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炎知道夏碎的最後一年大學生涯並沒有想像中的輕鬆,他的導師同意讓他在這一年裡同時修讀碩一的課程,夠努力的話碩士讀一年就能畢業。

好在夏碎的學士論文之前就已經準備的七七八八,某天夜裡起來找水喝的冰炎看著對門主臥室透著光的門縫,不怎麼清醒的腦子裡這麼想著,否則說不定能忙的人都見不著。

然而期末還未臨近時他的感嘆就成真了。

夏碎通知他晚上要跟計劃小組在學校通宵的訊息躺在他手機裡,他盯著已經入夜的窗外想了想,撥了通電話過去,語氣生硬地說他宵夜不小心煮多了、晚點給他送點過去。

他提著那袋份量怎麼看都不像是『不小心』能煮出來的宵夜敲開夏碎所在的討論室時,收獲了一枚泛著倦意和黑氣的好友,還有一室感激的目光。

至於感激是源於他的宵夜還是因為他的出現舒緩了某人跟自己、跟文獻死嗑到瀕臨崩潰的低氣壓,這點就不得而知了。

夏碎接過他手上的宵夜給同學們發下去的時候,一個當地面孔的女生向他打了招呼。

「你好,我是伶伶兒。」女孩朝他笑了笑,遞給他一杯泛著清香暖意的茶水「這麼晚還過來辛苦了。」

他禮貌地點點頭,不料話題卻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狂奔而去。

「你是夏的男朋友吧?」伶伶兒看了他一下,突然輕輕地笑了笑「之前系上傳聞夏跟伊沐洛先生在一起了,這麼看來你們確實挺像的,認錯也不意外。」

他一口茶水梗在喉嚨,不知道是該反駁他們只是朋友、該吐槽他也是伊沐洛而且他二哥明明是黑髮、還是該驚訝竟然有人不知道他二哥名草有主。

還沒等他糾結過來伶伶兒就提著茶壺走開了,夏碎拿著一個保溫盒朝他走過來,看了看同學雀躍的背影、又看了看他一言難盡的表情,似乎就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殊那哥應該還沒回去,我們也去給他送一份吧。」紫晶般的眼透出一股無奈的莞爾笑意。

冰炎點了點頭跟著他往外走,他們關上討論室的門時還能聽見裡頭突然爆出的嬉鬧聲響。

走廊裡的主燈已經暗了下來,隔幾步才有一個的壁燈亮著微弱的暖黃燈光在牆上映出影影幢幢的模糊身影。

「他們不是有意的,」夏碎安靜了一下,往他的方向偏了偏頭「你別放在心上,冰炎。」

一時之間冰炎想反問他你呢?你怎麼想?,幾個問句在嘴裡嚼了嚼,最後還是沒問出口,只皺著眉輕描淡寫地回了句「我今天來造成你的困擾了?」

「不,雖然這麼說很不妥,但你說不定還幫了我一把。」夏碎輕唔了一聲「你知道總是會有人拿人情交際在學術成果上做文章……。」

冰炎點了點頭,與其讓人懷疑夏碎走後門,坐實另有其人說不定還好一些。

「我二哥知道這些事?」

「知道,」他們在殊那律恩的研究室門前停下來「殊那哥只說謠言不攻自破,要我別擔心。」

冰炎抬手敲了敲門,默默想著接下來深哥來研究室串門的頻率應該會高很多。

門裡的人應了聲,然後在他們推門進去時抬頭對他們笑了笑,剛剛在冰炎腦海裡被點名的人就坐在他二哥的研究室裡。

看吧,這不就來了。

「我們拿點宵夜過來,」大概也很熟悉這位常客,夏碎習以為常地跟兩人打了招呼,把手裡的東西放到殊那律恩桌上「深先生也在啊,我回去多拿一份吧。」

「不用了,我們剛吃完晚餐,兩個人分一碗就行。」殊那律恩笑著招手讓夏碎過去,接著是一連串他聽不太懂的專有名詞。

「深哥。」冰炎走過去在會客桌旁另一把空著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對面他二哥帶他見過幾次的男人朝他點了點頭,視線撇過他的手套上不明顯的油彩痕跡,忽然語帶詢問地報了個品牌的名字。

冰炎頷首,那正是他前陣子在書局購入的油彩廠家。

「下次別用那個牌子,他們用的原料不怎麼好。」深皺了皺眉,瞥了一眼聊得忘我的殊那律恩跟夏碎,又放鬆了表情「有空來我店裡挑吧。」

「好。」冰炎跟著轉頭去看那兩人。

殊那律恩跟夏碎聊了一下就放人回去趕計畫了,夏碎出門前又轉回來讓他早點回去、餐具他明天早上沒課的空檔會拿回去。

他目送著夏碎消失在門後的背影,直到自家堂哥喊他才轉回去。

「亞?」殊那律恩坐在椅子上捧著那碗宵夜滑過來,先撈了一勺塞進深嘴裡,才開始解決碗裡的東西「來給夏碎送消夜?」

他嗯了聲當作回答,殊那律恩看看他、又看看關上的門板,發出嘖嘖嘖的聲音。

冰炎對著他二哥翻了個白眼「吃你的東西。」

「你真的沒什麼想法?」殊那律恩把吃得半空的碗跟湯匙一併往旁邊一遞、被深接了過去。

冰炎輕哼一聲,遲鈍歸遲鈍,既然認知到了,他也沒真的對自己反常的在意什麼都不清楚。

「……我在吃你的醋。」

他二哥十分不給面子地噗哧一聲笑出來「你栽的挺徹底啊。」



只是他也沒什麼挑明的機會,夏碎連著計劃期末一路忙下來,終於進入收尾階段能喘口氣時已經是聖誕假期前幾天了。

期間他還是會去投餵殊那律恩和夏碎,不過最後業務範圍從午餐拓展到了晚餐偶爾附加宵夜,並且定時。

他倒是沒有再聽到什麼傳聞,而夏碎大概是一心撲在他的文獻資料上,對這些漠不關心,進入了一種在冰炎打電話叫他出來拿食物時才想起來要進食的狀態,跟殊那律恩簡直一脈相承。

跟深在殊那律恩研究室門口碰上幾次後,他每次就只帶兩份餐盒了。

冰炎那陣子一直在想,他二哥這種一專注就會廢寢忘食的習性原來還是會傳染的啊,以及夏碎會跟殊那律恩處得來真的不是沒有原因的。

那天他照例去送午餐,卻發現夏碎已經在老地方等他了。

那個明顯變得憔悴許多的人還是對他彎起一個溫和的笑,接過保溫袋之後告訴他大局抵定終於不用泡研究室,再來的假期可以好好休息。

「你之前三年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啊?」冰炎把餐具遞過去的時候多看了幾眼夏碎眼下過於明顯的黑眼圈,沒忍住這麼吐槽他。

「之前沒有那麼忙……,」明確知道他指什麼的夏碎加快了語速、心虛的試圖傳移話題「我下午的課老師調開了,等等去圖書館還完書就回去吧。」

飯後他們並肩穿過大半個校園,偶爾遇見熟人過來寒暄時夏碎倒也不閃不避的跟人聊上幾句。

冰炎站在那個熟悉的、有些親暱的距離聽著夏碎跟人交談,深冬午後難得的暖陽裹在風裡迎面撲來,他看著牆上被風吹得葉片搖搖晃晃的常綠藤蔓,若有所思的想了想。

活了二十多個年頭,這是他第一次動了這樣柔軟的心思,盤踞在胸口的卻是連自己都訝異的、沉甸甸的暖熱。

出了圖書館、路過深的美術用品店、拐過熟悉的街角、冰炎都還在想,直到聞到海風的氣味時他才停下腳步喊住了身旁的人。

「夏碎,」多走了幾步的人應聲停下來轉頭看他,他認真不過的迎上那雙絳紫,先前繁雜翻騰的心緒此刻卻異常平靜「我喜歡你。」

「我知道了。」也許是累過頭了、又或許是早有預料—判讀情感這人總是比他要敏銳得多,夏碎沒有他想像中的訝異,還是溫溫和和的望著他,眼底一片柔柔軟軟、波瀾不驚「讓我想想好嗎?冰炎。」

「嗯。」他毫不意外的接受了這個回答,頓了頓還是補了句略顯矯情的附註「不必一定要回應我,只要順從你的心意就好。」

浪濤一聲一聲地響著,如同他來到雪國的第一天那樣規律而平穩。

「冰炎,」夏碎嘴邊勾著的弧度往上揚了揚、眼角微微彎起,他的聲音帶著笑、也如同一陣嘆息「你還真是……很溫柔呢。」

他沒問夏碎這個用在他身上實屬少見的形容詞是什麼意思,卻也並不想反駁什麼。

在那之後的日常也沒什麼改變,他們仍然維持著先前的相處模式。

聖誕節前一天,夏碎的導師邀請他們研究室裡不回家探親的學生們到家裡作客。

冰炎窩在沙發上看著落地窗外裝飾地閃亮喜慶的街景昏昏欲睡,兩小時前忽然又開始下雪,這時候應該已經落滿了整條街,前兩天他們徹底大掃除公寓時留下的肌肉痠痛隱隱的從四肢末端細密的傳來。

在幾個街區外的教堂鐘聲傳來時,他剛好接到殊那律恩的電話。

「夏碎喝的有點多,」話筒那邊是深的聲音,背景聽起來一片吵雜,年輕人的談笑聲夾雜著節慶歌曲鬧哄哄的一片「你要不要來帶他回去?」

冰炎出門的時候雪已經停了,樓下的老太太掃開了門口的雪,見到他時也沒多問,只是笑著向他說了句聖誕快樂。

他回了一句節日祝福,對街上走來了一隊報佳音的小孩,脆嫩嫩的童音唱著悠揚歡樂的樂句。他目送那些稚嫩的身影遠去,才匆匆向老太太告別。

照著地址找到地方後,冰炎一眼就看見站在門廊的深跟殊那律恩兩人。

殊那律恩朝他揮了揮手,他走近的時候發現自家堂哥臉上帶著微醺的薄紅。

「亞,我剛剛聽到一件有趣的消息。」顯然還很清醒的殊那律恩招手讓他湊近「前陣子夏碎習慣把手機開飛航,只有你的電話會響。」

還沒等他做出什麼反應,他二哥就開了門進去,不一會兒就把夏碎拉出來了。

夏碎看上去挺正常的,只是那雙紫晶般的瞳孔水潤潤的、目光一片迷濛茫然。殊那律恩鬆手之後夏碎看著冰炎眨了眨眼,盯了半天才像是突然發現他一樣朝他勾起了笑,慢慢地走了過來。

冰炎嘖了聲,抽掉了手上新換沒多久的露指手套,拉過夏碎在屋外待了一下就凍得冰涼的手掌套了上去。

「聖誕快樂,」夏碎站在原地任他動作,讓那些帶著溫度的布料裹住手指掌心,看上去心情很好的瞇起了眼「謝謝你,冰炎。」

「聖誕快樂。」冰炎低聲應了,拉著夏碎往外走。

他們還沒走出庭院,屋子門口就傳來歡快的喧鬧聲,原本乖巧地跟在他身後的人忽然停下腳步。

冰炎疑惑地回頭,夏碎拉著他的手、笑著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在一片起鬨聲中把唇貼上他的額頭。

夏碎停留的時間很短,也許不到一秒,那個柔軟的觸感卻異常地清晰,連挾著雪意的冷風都抹不掉。

他順著夏碎的視線抬頭望去,有一枝槲寄生懸在他們頭上,累累成串的果實飽滿鮮紅。



雅多把蛋糕盤甩了甩讓水滴乾,回過身塞進擁擠的烘碗機裡關上了門,聽到這抬頭對他挑起了眉「這樣算是拒絕嗎?」

「也許吧,」冰炎撐在吧檯上、拿吸管攪了攪杯裡融了一半的冰塊「反正果子還是摘了。」

空氣靜默了下來,隱隱約約還能聽見樓梯上傳來工具敲在石材上的清脆聲響。

門口的透進來的日光倏然明亮了起來,在被磨得平滑的水泥地上圈出了一個過於燦爛奪目的菱形。

「這麼說吧,那段日子夏碎教會了我生活。除此之外,我在學著表達,同時他也在學著接受。」冰炎在烘碗機的嗡嗡聲裡懶洋洋地看著那方暖熱一點一點歪斜、最後碰上他鞋尖「但也不是無限上綱的。」

有時候,停滯也不一定都是壞事。



他們一路平靜地回了公寓。

冰炎坐在高腳椅上看著夏碎一進門就有條不紊的把自己收拾妥當、泡了壺蜂蜜水還分了他一杯、一如往常的跟他道了晚安之後進了房間,忍不住開始懷疑這人喝醉的真實性。

畢竟在他的預設裡斷不能如此平靜,第一次吵醒人被摔原文磚頭書的經過他根本不想回憶。

他看著被整理地井井有條的客廳,在明亮卻寂寥的空氣裡被釘在原地,像是展示館裡冰冷又精緻的雕塑。

洗漱完出來慣例巡了一遍門窗燈盞,冰炎才注意到夏碎的房門只是虛虛掩著。

有低低沉沉的熟悉旋律自門後傳來。

他已經許久沒有聽見夏碎的歌聲了,卻也還記得。

記得那年他路過團練室時夏碎翻著新譜的輕哼、招生季紅磚道上被點點斑駁陽光和微風包裹的溫柔聲線、學院祭熱鬧喧嘩的人群簇擁中讓人不禁駐足的歌聲、以及畢業舞台上燙人的聚光和誇張立體的妝容之下認真不過的唱和。

記得最清楚的是那個樓梯頂端的平台,夏碎抱著琴撥了兩下,抬起頭問他,要點歌嗎?

自然是要的。

冰炎仔細聽了一會兒才分辨出來,是他小時候常聽見的當地民謠,講的是一段曲折的愛情故事。

多數人都只傳唱這首歌裡最熱烈而真摯的那一段,可他細細聽了幾句,溫柔的曲調哼的卻是最後不怎麼圓滿的結局。

他沒忍住擅自推開門望了進去。

主臥室裡有一扇飄窗,以往他偶爾瞥見時那裡不是攤著厚厚的線裝文本、就是鋪著列印出來的文獻字稿。

可是現在那裡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只剩幾本經典名著倚著鐵書架靠在邊邊角角,夏碎連個外套或毯子都沒搭,整個人換了身單單薄薄的睡衣窩在上頭、貼著凍人的玻璃窗哼著歌。臥室裡沒開燈,只有一點月光朦朦朧朧的框出那人柔和模糊的輪廓。

他不自覺地蹙眉,卻在猶豫之間被房間主人察覺了行蹤,悠悠緩緩的調子消散在滿室冷暖摻雜的空氣裡。

夏碎偏頭望向他,背光的臉上看不清眼神表情,語氣聽起來深情卻又惋惜「冰炎。」

冰炎忽然就說不出話了,此刻好像什麼話語都不合時宜。

他在寂靜裡移開目光,驀然發覺稍早送出去的『聖誕禮物』仍然安安穩穩地戴在夏碎手上。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地不能再輕、或許也異常地溫軟「不冷嗎?」

「冷。」夏碎像是思考了一下,卻又搖了搖頭。

所以果然是醉了吧。

最後他也只是拿起夏碎搭在椅背上的、慣常在家裡披著的長斗篷,將柔軟厚重的布料抖開披上那人肩膀。

而在這個近似於環抱的、過分靠近的距離下,夏碎意外地、動也不動地任他動作,只伸手把襟前的布料抓得緊了點。

整了整長擺兜帽,確認夏碎整個人都被裹進去了,他才退開來往門外走去。

「別在這睡著了。」

本來他以為自己思緒紛雜,那個晚上卻是一夜無夢。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晌午,隱隱約約地聽見客廳有斷斷續續的交談聲。隨手扎了頭髮,他走出去的時候便看見他家房東窩在中島邊的高腳椅上,與電話那頭聊得起勁。

夏碎還是披著他那件又大又軟的斗篷,看上去是匆忙地抓了平時用來留便籤的紙筆,幾張手掌大的方紙上零零碎碎卻又仔細條列地記了不少東西。冰炎聽了幾句,約略分辨出電話另一頭應該是夏碎的導師,估計是通了拜年電話後交流的慾望便一發不可收拾了起來。

他慢慢地晃了過去,瞥了一眼夏碎手邊已經飄不出熱氣的馬克杯,熱了一鍋牛奶。

然後在夏碎有些愕然的目光裡撈過那杯涼透的咖啡兌成了兩杯溫燙的拿鐵。

把杯子重新推回夏碎手邊,冰炎坦然地對上他的視線,輕輕瞇了瞇眼。

電話那頭遙遙傳來幾聲困惑地呼喚,於是夏碎看似無奈地對他勾了勾嘴角,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便重新回到熱烈的談論之中。

等冰炎把他們的早午餐都弄的差不多了,夏碎那邊才告一段落,發燙的手機扣在石紋檯面上發出清脆的一響。

剛剛經過一陣頭腦風暴的人揉著額角吁了一口氣,盯著那幾張被筆跡填的滿滿地小方籤,扯出一點苦笑。

「早啊,冰炎。」隨手把那些紙張收成一疊,夏碎抬起頭望向他時還是平常那種溫和的微笑。

「不早了。」冰炎哼了聲,把鍋裡的炒飯分進兩個盤子裡「……空腹別單喝咖啡。」

夏碎接過他手裡的盤子,有些模擬兩可地嗯了一聲,也不知道算不算答應。

兩人也懶得挪窩,索性直接把中島當餐桌開始了今天不知道是提前還是遲來的一餐。

冰炎有些心不在焉嚼著嘴裡的食物,看著對座慢條斯理進食的夏碎,又想起了昨夜那人些許反常的樣子。

他想,也許他已經知道了夏碎的回答。

飯後夏碎窩在沙發上把便籤上的速記一條一條地謄到記事本上,冰炎坐在地毯上翻著前幾天殊那律恩交給他的、亞那瑟恩新出的攝影集。

一點沁涼的風從窗縫裡鑽進來,調和了室內的悶燥。

夏碎終於把那幾張紙都整理妥當之後難得沒有形象地癱在了沙發上,枕著沙發扶手低聲喃喃了句。

冰炎只捕捉到末尾的幾個音節,聽起來是待辦事項又多了不少。

他抬眼望去的時候夏碎還直愣愣地盯著窗外出神,過了半晌才坐起來迎向他略帶詢問的目光。

不過夏碎挑起的卻是另一個話題。

「冰炎,關於你之前提的那件事……」夏碎頓了一頓,像是在思考措辭,對著他的視線卻自始不偏不移「我也很喜歡你,也許從很久之前就喜歡你了。」

大概是夏碎的表情看起來太過平靜,驟然得到回應時他並沒有想像中的欣喜若狂,那種等待審判結果的緊張感反而更加強烈,一下一下地敲在心上。

夏碎微微瞇起眼,那片幽紫裡的晃盪沉澱下來,是沉厚的柔軟,卻又堅定的不容置疑「可不論這是喜歡……或者是愛,現在都不合時宜。」

冰炎注意到夏碎扶著記事本的指尖不住地在書衣上輕輕敲打,便明白這個人也不如他看上去那般淡定自若。

那種預料成真的酸澀感像是充斥了心臟,既滿足又遺憾。

他知道夏碎的難處是什麼,也知道得不到雙方經營的感情有多脆弱。

生活從來不會是二選一的抉擇,而這已經遠比最糟的預設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於是他和先前一樣,認真不過地、緩緩地對著夏碎眨了眨眼,最後挑起了一點勢在必得的笑。

「我就當你默認讓我追你了。」



「沒看出來你的臉皮有這麼厚。」終於沒事可做的雅多難得地露出了一點被膩到的表情。

「這個問題又不大,我也不著急什麼。」冰炎咬著吸管聳聳肩「況且,那也不是我最好的時候。」

所以有什麼理由不接受呢?

「然後呢?」雅多看了他一眼,轉身打開櫃子,看樣子接下來是要把那些杯盤再通通塞回去。

「然後我回國復學了。」



那天下午說開了之後,他們好像又更親暱了一點。

或許那些朦朦朧朧的心思被攤出來界定之後,他們在對方面前反而無所顧忌。

他們開始會聊起更多東西,更多貼近自己的部分,無論悲喜好壞。

冰炎不知道夏碎是怎麼想的,只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越發篤定而無法自拔。

與夏碎這個人相關的都是吸引人的,他以笑待人的樣子、他慣於隱藏消化的情緒、他周到而貼心的習慣、他執著而熱情的嚮往、他認真而嚴謹的專注。

想要了解他多一點、想要讀懂他每個動作、想要捕捉到語調裡每個細節。

冰炎想他二哥說得不錯,他的確栽得徹徹底底。

他提出要回國時,春天才初初降臨這個國家。

夏碎還是平靜地就像當初在沙灘上撿到他時一樣,好像他提的也不過是說慣的一句日常。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去走完還沒完成的路。

「嗯。」夏碎望著他輕輕點頭,隨手翻開才剛闔上的記事本「打算什麼時後走?」

冰炎毫不遲疑地報了個不遠不近的日期。

他的房東仔仔細細地在那個數字上畫了兩圈,抬起頭來對他微笑「我去送你吧。」

剩下的日子過的也普普通通,時間照樣在日昇月落和三餐飯食之中流過,除了一長串的伴手禮和特產清單之外,倒也沒和先前有多少不同。

或許是因為他們都很明白,等在前方的必定是相遇,而不再是陌路。

他們趁著雪融之前去了一趟冰場。

夏碎意料之外地不是太陌生,反倒是冰炎長大後滑冰的次數少了,多花了點時間找回感覺。

這個半開放的冰場占地廣袤,幾個主要的冰區間以冰道相連,戶外的冰區造景周圍生著一排排常綠樹種,襯著霜雪望去,景致也稱得上優美。

他們不急不緩地一個個冰區逛了過去,一圈下來也過了半個下午。

冰炎去販賣區櫃檯拿門票換了兩杯可可,回頭時正好見到夏碎坐在一邊的長椅上向他招手。

他靠過去把兩杯聞起來就過分甜膩的飲料塞進夏碎手裡,身子一彎就半跪下來去調整夏碎腳上那雙有點鬆脫的冰鞋。

「冰炎?」夏碎明顯被他嚇了一跳,趕忙把手上的杯子放到雪白的椅面上,往前傾身就要去攔他「我等等自己可以……」

這句話沒說完就被紅眼不輕不重地瞪掉了,冰炎又低下頭去,頓了幾秒才小小地哼了聲「……你總要給我點機會。」

夏碎抿了抿唇,盯著對方不知道是被冷風凍的還是怎麼的、微微泛紅的耳尖,最後還是沒忍住彎了彎嘴角。

冰炎抬起頭時,正好近距離被夏碎收不住的愉悅笑容直接爆擊,他的視線落在那微微揚起的唇邊,最後在心裡無奈地嘆氣。

好想吻他。

掙扎了幾秒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夏碎大概是發現了他方才的意圖,那雙紫色的眸子裡添了抹無措,在一片燦爛的陽光裡微微瞇起。

這樣的夏碎可不多見,冰炎這麼想著,裝作不經意地往前又湊了湊。

他們的距離足夠委婉含蓄,看起來親暱無比,實則只要夏碎坐直了身子,便一點綺旎繾綣都搆不上。

看來愛情確實能讓人性情大變,冰炎分神想了想這個過於反常的自己,什麼時後他也學會這樣的試探了呢?

他想著該見好就收,卻意外的發現夏碎仍然一動不動。

就像那天在飄窗上,他拿軟絨厚實的布料圈住夏碎時一樣,不退不避。

冰炎微微張口,卻又覺得不該用言語打破什麼,最後他退開來、抬手握住夏碎的手腕,低頭輕輕把吻貼了上去。

在很靠近脈搏的位置。

也許他們都鬆了口氣吧,周遭的空氣忽然開始流動了起來,冰炎站起身來,拿過自己的飲料坐到夏碎身邊。

夏碎瞇著眼看起來若有所思、又或者是因為陽光明亮得實在過分。

「太多人在看你了。」冰炎脫口而出時才察覺語氣太像抱怨了。

他家房東轉過來朝他勾起笑「你怎麼知道不是在看你呢?」

半斤八兩吧他們。

他回國搭的是下午的航班,要去機場那個中午他們在附近的小餐館解決了午餐,走回住處拿行李的時候又經過那片海灘。

他們踩著人行道上被風捲來的細碎白沙,遠遠地看著海星被浪潮沖上來,又被下一波海浪帶回去。

他們大概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像是回國之後延宕的學習、親友的問候、往後的預期。不知道誰先停下了腳步,他們在站高高的堤岸上看綿延無盡的海天一色,海風把他們的額髮往後吹散開來。

「不管怎樣,」夏碎偏頭看他「別停下來,冰炎。」

他知道夏碎的意思,眼前長路漫漫,人一生中會遇到許多為之驚艷的事物。

「你也是。」他輕輕哼笑了聲。

他們都不會為了彼此停下駐足,只是堅信奔向的未來終為對方所在。



「一年之後,我畢業了夏碎也回國了,」冰炎放下被他咬的皺巴巴的吸管「然後就在一起了。」

雅多關上櫃子,擦了擦手上的灰,轉回來把他的空杯子收下去。

冰炎看著友人垂頭收拾的側臉,邊掏著鑰匙邊輕哼了聲「說實話,你要是沒那個意思直接拒絕他就行了,他還沒那麼玻璃。」

「我知道了,」雅多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謝謝。」

冰炎搖了搖頭,起身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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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敲木頭,該開竅啦!

還有一點尾聲,我們下次見~

今天把預購的第一批甜湯寄出去了,很忐忑也很開心。

謝謝喜歡這個故事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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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9-11-23 22:05:29 來自手機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冰晴雨 於 2019-11-23 22:22 編輯

本來是想等收到和看完甜湯後再在心得單裡留言的
但是被甜得忍不住想先來留個言(///▽///)
不過還是請讓我把感想留在心得單裡吧ww
期待收到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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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9-11-24 20:05:51 | 只看該作者
已收到甜湯……剛領到書回到宿舍就迫不及待的上線分享這個好消息了ヾ(@^▽^@)ノ

點評

上課看本本沒問題嗎wwww喜歡太好了(蹭)  發表於 2019-11-25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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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樓主| 發表於 2019-11-25 02:42:06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莫凝 於 2019-11-25 06:15 編輯
冰晴雨 發表於 2019-11-23 22:05
本來是想等收到和看完甜湯後再在心得單裡留言的
但是被甜得忍不住想先來留個言(///▽///)
不過還是請讓我把 ...


甜到太好了~這麼說我也成功把人膩出來留言了WWW
期待感想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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