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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盜墓之化刃-更新@2019-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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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發表於 2016-2-15 00:47:21 | 顯示全部樓層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雷夜 於 2019-12-31 23:42 編輯

寫在前面:
1. 本故事的靈感來自葛橋(vinebridge)大人的盜墓同人"變形記"系列,是一個吳小三爺附身到烏金古刀上的故事。會借用葛橋大人的某些小設定,例如跑在刀身刀鞘上的字、小哥會用電腦上網收信等等。
2. 本故事的時間軸大概是第一部中後期延伸架空,無視第二部劇情,但是可能會有第二部的人物。
3. 以後想到再補充(逃

總之這是一個吳邪變成刀的故事,便當設定有(不然開不了頭)、借刀還魂有、大量黑暗內心小劇場(?)有,請慎食。

嘖嘖~這裡沒辦法做字體區隔但是沃德上可以...希望大家區分得出哪邊是吳邪的內心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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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樓主| 發表於 2016-2-15 00:52:08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雷夜 於 2016-3-9 20:22 編輯

第一章
        張起靈失蹤了。
        帶著滿身的謎團。

        就在一個清冷的清晨,當吳邪醒來時,身旁的被窩已不知涼了多久,摸在手裡寒在心裡。

        吳邪等了又等,整個冬天都守在西泠印社那小鋪子裡,出外覓食也不忘留盞燈,期盼某個專業失蹤人士能夠在燈光的指引下回到家,給他一個驚喜。

        可是直到冬雪化成了春雨,桃枝上的嫩芽長成了新苞,張起靈仍然沒有回來。
        於是,吳邪決定了,他不再等待。

        將鋪子頂讓給王盟,帶上簡單的行李,聯絡上三叔、潘子和胖子,開始下地。
        在一次次的下地行動中,吳邪漸漸地也累積起自己的人脈,道上喊他『小三爺』的時候,語氣間開始帶上一絲敬意。

        靠著這些人脈,吳邪尋找著和張起靈相關的線索,追逐著張起靈的腳步,但卻總是摸不著那個令他朝思暮想的人。
        三叔、胖子等人不止一次勸他放棄,就連小花、甚至黑瞎子,都忍不住在這事上說了他幾次,他只是笑而不語,持續不斷地下地。

        這途中遭遇了無數兇險,吳邪每每都在危機解除、心跳尚未完全平復的時刻,不由自主地懷疑著那些在危急時刻出手救他的人,是否就是張起靈又一次的角色扮演,但卻不得不否定自己的猜測,畢竟那些人和張起靈真的沒有任何共通點。
        儘管如此,吳邪仍不斷抱持著疑惑,畢竟張起靈的『影帝』封號絕非浪得虛名,若他不主動揭破,任憑自己如何費心猜測也是無法証實的。
        有時吳邪甚至以身犯險來確認自己的猜測,卻總是落得滿身的傷與心頭的失望。而這種不要命的作風,也讓他的狠名逐漸在道上傳開。

        潘子曾勸過吳邪,至少要留著一條命,才能有和那人再次重逢的機會,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吳邪應允著,卻也變本加厲地自虐。直到某次三叔看不下去,賞了他一頓狠揍,這才收斂了些。

        他也曾在清冷的星空下與陰森的地宮裡,一邊守夜一邊在腦袋裡閃過無數個關於張起靈現況的揣測。
        『或許悶油瓶早已經折在某座不知名的斗裡了』、『也許死了就能見到小哥了』諸如此類的念頭就像是在心底生了根,盤根錯節地糾纏著所有關於張起靈的死與活、身在何方、有何目的等念頭,不論是自己荒謬的猜測,或是出自理智的推論。
        反正在找著人之前,都無法驗證。

        懷抱著那些瘋狂的想法,他次次將自己往死裡推,卻又矛盾地吊著一口氣苟活著。
        直到有一次,他們下了一個吳邪此生遇過最兇險的斗。

        那是黑瞎子夾的喇嘛,隱晦地暗示著此行會有和張起靈相關的線索。

        經歷許多機關與多番戰鬥,折損了近乎全隊的人,吳邪亦傷重瀕死。

        難道這次真要交代在這了?直到最後我還是見不到你……
        在意識模糊之際,吳邪見到了張起靈。

        張起靈依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腰間仍然配著那把烏金古刀,吳邪卻在他向來平靜無波的瞳眸中捕捉到一絲驚慌與無措。

        「張……起靈……」吳邪吃力地喚著那個名字,那個束縛了他大半輩子的,僅僅三個字的咒語,「你真是……讓……爺……好找……」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個剎那,他似乎聽到張起靈無聲的吶喊,以及那把烏金古刀錚錚而鳴,彷彿是要代替張起靈發洩那心底深處的悲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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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樓主| 發表於 2016-3-2 13:39:52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雷夜 於 2016-3-9 20:23 編輯

第二章
        當吳邪再度恢復意識時,已不知道過了多久。

        這次,又沒死成了嗎?

        吳邪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安靜地躺著,甚至不去試圖移動一根手指,就只是感受著許久不曾有過的寧靜祥和。

        以往,即使重傷昏迷,那些蟄伏在心底的沉重夢魘也不曾放過他,總是一再地播放著那些他不想多加回憶的畫面──古墓裡地道盡頭的死路上演著驚心動魄的人粽大戰、惡水中伺機而動的屍蟞用牠們的大螯刺穿了誰的腦袋、聳立在黑暗中的青桐樹上串著誰的死軀而猩紅的鮮血順著腐臭乾涸的鐵鏽色溝紋無限漫延直到視野中只剩下一片血色──然而更多的時候,他只是在一片看不見盡頭的黑暗中不斷地奔跑著,直到在夢裡筋疲力竭的那一刻,才帶著涔涔冷汗醒來,在茫然的神智與尚未平復的心跳中,努力辨認著頭頂上的那一片昏闇究竟是屬於醫院或是西泠印社房間裡的天花板,抑或只是某座斗裡的一部份。

        然而有些時候,一手編織出這些夢魘的噩夢之神似乎厭煩於那些浴血戰鬥與奔逃的情節,也嚐膩了千篇一律的恐懼與驚惶失措,決定換換口味。那麼他就會不斷地重新回到那扇青銅門前,讓在青銅門關閉前最後無聲的那一句『再見』一再地狠狠刺穿他的靈魂,然後在無法自已的心痛中醒來。

        意識裡久違的寧靜讓吳邪眷戀地放鬆身子不想睜眼,就像是冬日賴在暖烘烘的被窩裡,明明已經清醒了,卻不願意挪動哪怕一寸眼皮,去迎接枕頭外的晨光。但是賴床就是這麼一回事,當你越不想跨過夢的邊境回到現實世界,你就會被外來的干擾更加粗暴地拖出來面對它。

        當吳邪在一陣突如其來的嘈雜與金屬碰撞聲逼迫下回神,一睜眼就是一張放大版的粽子臉孔,上頭那飽經歲月與微生物摧殘後僅剩的些許腐肉和顱骨上空蕩蕩的眼窩就這麼迎了上來,速度快得吳邪還來不及反應過來,視野裡就濺起了一漣屍水。接著就在他還未能意識到腐臭味的下一個瞬間,周圍捲起了一陣腥風,又有好幾張腐爛程度不一的粽子臉孔或是胸腹部的骨架迅速地逼近,亦迅速地化為墓道牆上一漣漣的屍水,間或伴隨著重物落地與骨頭脆裂的聲響。以戰鬥為背景的雜沓腳步聲與罵娘聲交錯著,耳邊的不斷聽到空氣被高速割裂的呼嘯聲 ,吳邪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快速移動著,身子顛簸得厲害,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就像是小時候到遊樂園玩時,坐在某種腳底懸空的遊樂設施上頭,身體被離心力甩得不由自主向外飛去的感覺。

        直到四周總算不再響起乒乒乓乓的噪音,取而代之是此起彼落的沉重喘息聲,吳邪才意識到戰鬥似乎告一個段落了,在他的頭頂上有個和他最靠近的清淺呼吸聲,即使甫經劇烈活動依舊比周圍其他的呼吸聲都綿長、平緩許多,並且有個強力、清晰而穩健的脈動,透過身上某處相似的溫度傳到他的身上:碰咚、碰咚、碰咚,那是屬於生命的脈動。

        爺這是靠在誰身上嗎?

        吳邪試圖活動身子,卻發現全身僵硬得無法移動哪怕一根手指。不,他甚至連手指在哪裡都感覺不到。怎麼回事?在爺失去意識之後發生過什麼事?為什麼爺現在動彈不得?吳邪試圖回溯自己的記憶,卻無法將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後一個片段與方才經歷過的戰鬥之間的斷層完好連接起來。天殺的他連剛才跟他可說是零距離接觸的各色粽子是怎麼化成屍水的都想不起來啊!
        吳邪只覺得自己的心亂成一團,所有情緒糊在一起像是一鍋炸開了的粥,而且還是一鍋為了整人而被加入各種不明材料的黑暗料理,噴得人滿頭滿臉不知從何收拾起,還被那嗆鼻的味道搞得眼淚鼻涕直流,好不狼狽。

        記憶缺失與肢體動彈不得的恐慌讓吳邪感到壓迫般的窒息,無助與絕望像是潰堤而來的滔天巨浪將他瞬間滅頂:到底發生什麼事?爺這是傷到脊椎還是腦子所以癱瘓了?狗日的爺連手腳沒知覺了是哪齣?!中風 ?有跟粽子打架打到中風的麼?娘的勒這腦袋還可以再更不靠譜些麼,莫名其妙就給盤格了這不就跟悶油瓶那腦子沒倆樣了?算了至少爺只是部分盤格爺可沒忘記自己是誰……呸呸呸呸呸!什麼部分盤格,只是一時嚇到給忘了,等等就會記起來了!是說好你個悶油瓶,讓爺找你找到落得這般下場還找不著,莫非真要跟你一樣被盤格個幾次才找得到你……

        吳邪放任所有思緒在腦袋裡胡亂轉著,倒也漸漸冷靜了下來。除了分辨不出自己的四肢或軀體的任何一部分之外,一時間倒也沒有什麼不適。視野裡一片昏暗,但在不遠處隱隱透出燭火的暖色,吳邪知道周圍有人在走動,掠過燭火時的光影搖曳沒由來地讓他感到安心:至少不是自己一個人在這裡。


附註:依據某些患者的分享和敘述,中風發作時的感覺和症狀,包含感受不到身體和周圍環境之間的“邊界”、局部痲痹癱瘓失去知覺、認知缺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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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樓主| 發表於 2016-3-8 00:16:04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雷夜 於 2016-3-11 00:16 編輯

        但,這裡不是醫院,不會有醫院的天花板是不斷有細小粉屑剝落的石材,牆壁上還依稀有著張牙舞爪的怪獸彩繪與帶有某些意義的圖紋,在曖昧的燭火下蟄伏著,蓄勢待發仿佛將要破牆攫人而食。那麼,這裡是哪裡?很顯然地,應該是在斗裡。疑似終於讓他見到張起靈的那座古斗。

        記憶逐漸流回腦海中,吳邪想起了自己為什麼會在斗裡的理由:張起靈。

        張起靈!悶油瓶!你他娘的讓爺好找!想起闔眼前最後一刻看見的容顏,吳邪又開始掙扎,試圖取回肢體的控制權。尋覓多年的身影就近在眼前,這次可不能再讓他搞失蹤了!

        然而吳邪還是不能動彈哪怕一分一毫,那自他恢復意識以來不斷傳到他身上的脈動與溫度卻驟然在一陣輕微的晃動之後消失了。其實驟然消失的只有那陣脈動,那股溫度是自脈動消失之後逐漸消散的,殘留在身上的餘溫莫名地令他感到熟悉。吳邪感覺到自己被安置在平坦處,但是除了天花板與燭火的微光之外,他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只能依靠聽覺判斷周圍的情況。

        耳邊不時傳來布料擦拭物體的細碎聲響,來自距離他最近的人。較遠處有幾道壓抑的低語聲,應該是來自比較靠近火源的那些人。塑膠袋的摩擦聲、旋轉水壺蓋的聲響、些許的咀嚼聲,這群人應該是在進食,但氣氛卻算不上活絡甚至還有些沉重。

        在一片詭異的氛圍籠罩之下,不知是誰走向吳邪的所在,影子隨著被步伐帶起的輕風晃動燭火,在他身處的石壁上留下斑駁的殘暈。

        吳邪聽著走過來的那人步伐、呼吸與心跳的變化,原本該是帶著某種決定所以走來,卻不知為何止於一步之遠。吳邪視野所及能看到的只有來人的褲管,聽到那人猶豫良久後的一聲輕歎,聽到那人將手掌輕搭在對方的肩上時,對方動作停頓的瞬間(那本來斷續的布料摩擦聲中斷了),以及搖頭表示拒絕時髮尾拂過衣領的沙沙聲。來人被拒絕後更加沉重的歎息,而後默默掉頭離去時拖沓的腳步,和不放心的再三回首。

        正當吳邪疑惑著自身的感官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敏銳時,那個始終在他身旁擦拭著什麼的人,以沙啞的嗓音,說了一個詞。那個詞被說得很輕很輕,像是比飄落的羽毛還要安靜:「吳邪。」

        張起靈!吳邪感覺腦袋裡轟的一聲,炸開了鍋。

        不知過了多久,當吳邪回過神來,那個應該是張起靈的人,總算放下了他原本擦拭的物體,換了條沾著某種液體的布巾轉向吳邪。

        吳邪感覺身子被那隻長了粗繭的手輕鬆托起,奇怪,小哥的手不是一向都挺涼?怎的現在好像頗暖?而後那條布巾就這麼往他身上擦去。

        布巾上的氣味十分熟悉,就像是在數不清的夜晚裡,張起靈就著昏暗的燈火保養著烏金古刀時的氣味。

        我操!小哥你這是拿擦刀油來捉弄爺麼?!就算水沒了也不待這樣折騰傷患的啊!吳邪真心想大爆粗口,無奈嗓眼裡像是被石塊堵著發不出聲,身體的感覺依舊沒有恢復,他連那塊布擦在身體的哪個部位都無法辨認。

        你他娘的快給爺停下來啊!這樣趁人之危好玩麼!要不是爺動彈不得哪輪得到你這般來著!吳邪大吼道,但天知道他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那個人依舊拿著沾了擦刀油的布巾一寸寸不緩不急地擦拭著,無視吳邪內心聲嘶力歇的抗議,隱藏在連身兜帽下的陰沈臉孔看不清表情。

        有種不明所以的委屈情緒突然爆發,你這殺千刀的悶油瓶爺找你這麼久你一見面就這樣對待爺是什麼意思啊!悶油瓶你這殺千刀的混蛋!快住手!吳邪覺得自己現在若是能動彈必定要對眼前這人大吼大叫一番,或是給他一頓胖揍,都好過此刻必須獨自吞下淚水的鬱悶。

        突然,一滴滾燙的液體打在吳邪身上,那溫度讓他忍不住想尖叫。

        但是他沒有,因為他不能。他只能被迫仰望著上方,看著那片藏在兜帽陰影中的容顏,感受著斷續落在他身上的溫熱雨滴,以及那雙支撐著他卻壓抑不住顫抖的手。

        吳邪能聽到那個人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響時,腮邊肌肉鼓起緊繃的聲音,別這樣,爺這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能看到那道由無數水滴匯聚而成、歷經千辛萬苦終於順著頰線蜿蜒而下的苦淚,別哭啊,你可是面癱悶油瓶耶!這是角色崩壞啊!能感覺到那由心跳和顫抖混合而成的震動,這幾年,我找了你好久,我也很想你。卻無法用自己的雙手擦去那道淚痕,無法用言語安撫那顆悲傷的心。他連自己的雙手和聲音都找不到。

        直到帶著金屬氣味的硬物貼合著他動彈不得的身子,直到視野陷入一片黑暗,直到金屬與金屬嵌合時相碰的那一聲輕響結束,吳邪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變成了一把刀。一把和張起靈一同待在斗裡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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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樓主| 發表於 2016-3-10 17:00:15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雷夜 於 2016-3-10 17:21 編輯

第三章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沉悶,身為沒手沒腳頭不能轉腰不能扭的一把刀,吳邪只能被動地被人提在手上或背在背上移動,有時從刀鞘裡脫出來,見到的不是陽光,只有昏暗的燭光或火折子上跳動的火苗,招呼他的則是那塊氣味熟悉的擦刀布。然而更多時候,他被起出鞘來,是為了招呼迎面而來不管是屍蟞蜒蚰活藤死屍,或是夾帶了飛箭毒針尖刺倒鉤的機關陷阱。

        對於這些,吳邪從一開始的驚嚇、爆粗口(誰一醒來發現眼前有個放大版的爛粽子臉不會驚恐你倒是告訴爺啊!好吧,悶油瓶可能是個例外),到後來的淡定無比(有完沒完啊你們這些粽子不累嗎搞什麼車輪戰啊不能讓爺趕快打完收工嗎就是武打臨演也是要準時放飯的啊就是爺不會餓悶油瓶也該餓了啊這墓道都逛了幾個小時了你們就不能消停下麼),反正張起靈刀法技巧挺好的,斷是不會讓他卡在粽子們的大骨或腐肉裡的,砍蟲屠獸的也是沿著關節跟甲殼間隙過去,刀上連個擦痕都沒有。有幾次張起靈退得慢了些,那些不知道什麼生物的血液或是老粽子上的腐水灑在刀身上,倒是讓吳邪彆扭了好一陣子,就算他不去刻意感知那些液體的黏稠,但光是想像那些液體沾在身上的感覺就夠他噁心了。

        但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反正戰鬥結束後張起靈總會細心擦拭他,讓他重新回到乾淨清新的狀態。所以這樣的生活狀態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挑剔的。

        吳邪唯一不滿的是那緊貼著自身的金屬刀鞘。多了一層遮蔽讓他的感官遲鈍許多,只能依著周圍模糊的聲響去判斷發生了什麼事,出了鞘的話至少還能『看見』,龜在鞘裡周圍就只有一片沒有盡頭的漆黑,和來自四面八方的金屬氣味。有時候,吳邪覺得好像能夠分辨出刀鞘外些微的氣味變化,摻雜在一片金屬氣味當中,而後根據他被抽出刀鞘的目的,還有出鞘候迎面而來的各種『驚喜』,他漸漸歸納出墓道裡多種生物以及各色粽子的氣味。

        在眾多氣味當中,吳邪最討厭的不是粽子的腐屍味,而是血腥味。特別是張起靈的血液,或許是貴為驅蟲趕粽的寶血,他總能在眾人的鮮血之中認出張起靈的血液氣味。至於張起靈用他的鋒刃給自己放血的時候,吳邪沒有例外地能夠感覺到從那層單薄的皮膚下傳來的脈動,清晰有力地宣示著那顆心臟仍在跳動。

        對於張起靈一貫毫不珍惜地灑熱血這件事,吳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習慣過,不論是從前身為人的時候,或是現在成為刀的時候。早知道這傢伙是九級生活殘障,給自己放起血來也不手軟,但是好歹也包紮一下啊!就算寶血再牛逼失血過多還是會死人的!

        一想到悶油瓶不見的這幾年大概也是這樣到處放血,受傷也不知道要止血包紮,吳邪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年每每都還是自己看不過,危機解除之後就拉著人,就著也許是在墓道裡或荒野外升起的微弱火光處理傷口,細細用水洗過,上了藥裹了紗布,有時實在是氣不過了,就趁給繃帶打結的時候在傷處重按兩下表示不滿,只不過那個被按壓傷處的傢伙倒是一聲不吭連眉頭都不見得皺一下。

        吳邪吃力地在一片鮮紅的視野中試圖回想起那些時候的情景,覺得眼前這片鋪天蓋地的腥紅實在太過惱人,蓋得他看不清那個提著這把刀、將他緊握在手裡揮舞殺伐護衛全隊的張起靈。

        事實上,不是看不清楚,而是越看越清楚。也許是張起靈寶血的功效之一,吳邪發現到,隨著他刀身所沾染的鮮血增多,他的視野越來越開闊,從一開始大約等同他人身時的視野範圍,到逐漸能夠看到超過180度角的範圍 ,甚至逐漸能夠透過刀鞘看到外部的影像。一開始像是隔著一道黑色的厚重窗簾,漸漸地黑色窗簾變成灰色薄紗,薄紗接著變成了摻雜了不規則晶柱排列的白水晶,而後透過白水晶折射而略有扭曲的影像又變得像是從水痕沒擦乾淨的玻璃窗向外窺視的景象,直到連水痕與玻璃窗都消失,吳邪從刀鞘裡看向外頭的視野和他出鞘後能看見的一模一樣。

        除了視覺之外,就連其餘的感知似乎都更敏銳了,吳邪逐漸能夠聽見頭上幾十米高的墓穴穹頂盤踞著的飛蟲翅膀摩擦的響動,以及看不見盡頭的漆黑墓道另一端牆壁內陷阱機栝移動的細微聲響。當張起靈背著刀時,吳邪甚至能夠隔著硬冷的刀鞘感受到埋藏在那具血肉之軀深處的生命脈動,甚至是幾米遠之外的人披起外套時帶動的微弱氣流。

        敏銳的感知在墓穴裡十分有用,吳邪不止一次先張起靈一步發現不遠處有什麼不明生物正在接近,或是未開的棺內墓主即將起屍。喂,悶油瓶,有東西靠過來啦快點行動啊!吳邪第一次意識到這點時,他還不知道該如何傳達給張起靈,告訴他危機逼近。正當心急如焚之際,他聽見了金屬撞擊的鳴響,直到張起靈將他拔出刀鞘,他才發現那聲響來自刀身與刀鞘的摩擦與共鳴。

        然而探測環境與警覺危機的五感更加敏銳,所付出的代價是時間感的喪失。

        古墓當中本無日夜之分,永遠是看不到盡頭的昏暗,偶而伴隨著為了吃飯與休息而燃起的火燭微光。當眾人安靜歇息時,吳邪原本以為的那種安靜到近乎死寂的情境並沒有出現,因為古墓裡總有各種生物與死物在活動,但是那種彷彿千里無人聲的孤獨感仍然沈甸甸地壓在心頭,即便他的敏銳聽覺還是能夠捕捉到身旁張起靈輕緩的呼吸聲。

        有時吳邪覺得自己就像是陷身在時間斷層的縫隙,即便能夠依靠捕捉到的對話內容或是周圍的行動來推測現在的時刻,但是那就好像僅僅是得知『現在幾時幾分』的資訊,卻不能真正感受到時間的流動。或許吧,要說活人還能憑著每分鐘的脈搏次數來估計時間,他卻連心跳都沒有。只有周圍因為生物的活動而帶動的細微氣流,能夠告訴他時間並未真的靜止。

        失去時間感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樣的漫長難耐。如果時間真的沒有靜止,會不會,有一天、有一刻只會剩下他,獨自被困在這把不知幾千年才會朽蝕掉那麼一丁點的烏金古刀裡,被古墓中無邊的黑暗與沒有盡頭的等待逼瘋,直到下一批盜墓者越過無數險阻前來將他拾起?

        恐慌來襲得如此突然,吳邪只能在一片漫無邊際的漆黑裡僵直著身子,細數著身邊張起靈的呼吸與心跳,告訴自己時間未曾停止,至少此刻還未停止。



ps.人類的視度(視線範圍能夠涵蓋的角度)大約是120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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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3-12 16:35:37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雷夜 於 2016-3-12 16:57 編輯

第四章

        自從吳邪在自己懷裡斷了氣的那一天起,張起靈發現手裡那把烏金古刀似乎產生了奇特的變化。

        首先是烏金古刀的重量。

        真正的高手能夠察覺自己慣用的武器最細微的重量變化。那一夜當他負起吳邪已然冰冷的軀體將烏金古刀提在手裡,由於從未體會過的茫亂情緒而未多加留意,但當冷靜下來後他便注意到,那把烏金古刀似乎比先前沉了一些。

        增加的重量不多,大約是一個銅板,或是一條背包裡常備著的口糧巧克力的重量。

        輕得幾乎可以忽略,卻又沉重地無可言喻。
        21公克,靈魂的重量。

        不知為何地,很久之前吳邪隨手轉發給他的那則,關於『靈魂的重量』的網路文章,突兀卻又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裡。

        接著是情緒。鮮明地、強烈地,從那把烏金古刀的刀柄傳至指尖,流入心裡的,那把烏金古刀的情緒與感受。

        張起靈無法確定,究竟是自己因為傷慟(是的,『傷慟』,那對他而言陌生無比又無法命名的情感,張起靈只能就著在書裡讀過的模糊印象給它起了個代稱)而將自身的情緒投射在烏金古刀上,還是那把烏金古刀真的擁有了自己的情緒。

        特別是當他受傷的時候,有種氣急敗壞又萬分不捨的強烈情緒,從刀柄上手握著的那一處,排山倒海、毫無保留地傾瀉、灌注而入。

        就好像那個每次看到他身上有傷就會急著抓起繃帶藥品,一邊碎念一邊幫他包紮的吳邪。

        以及,那把烏金古刀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識。

        有很多時候,那把烏金古刀比他更早察覺到危險而錚鳴示警。有一次他甚至疑似聽見那把烏金古刀大喊著『小哥有粽子!』然後硬是從鞘裡掙了出來,幫他擋下了當時無可閃避的一擊。

        儘管心裡有所疑問,但是現實容不得他細想。是的,他仍在地下,帶著吳邪已然冰冷的軀體。這座地宮很大很複雜,他獨自在此徘徊了數週仍然沒有找到他預期的目標物,直到幾天前吳邪帶著他的隊伍從另一處闖入了這座地宮。

        一開始他只是出於好奇與擔心對方的隊伍壞事而隱身在附近觀察,而後他發現那是吳邪,以及他還算熟悉並且之前幾度有過合作關係的王胖子等人。自從他不告而別之後,多年來這並不是第一次跟吳邪的隊伍在相同的古墓中相遇。一開始他以為是巧合,所以只是潛藏在墓道的陰影裡,暗中為吳邪的隊伍除掉某些尾隨的有害生物或機關。

        但是當他發現吳邪和他出現在同樣一座古墓裡的次數逐漸增加,他明白了這並非巧合。吳邪想必是知道了些什麼,所以追尋著與他相同的線索踏上相同的旅途。總是在旅途上先吳邪一步的他知道,這絕非是條好走的路。他想阻止吳邪繼續追尋他的腳步,但是卻無法親自述說。現在還不是去見吳邪的時候,必須等到他解開了自身的謎團,自無盡時光的詛咒中解脫,他才能再次和吳邪相聚相守。

        張起靈總是這麼告訴自己,然而思念卻不斷腐蝕著當初決定離去時的鐵石心腸與意志。所幸拜之前的多年孤寂所賜,他仍然能夠在每次喬裝混入吳邪的隊伍並且助他脫險後,控制著自己的雙腿邁向吳邪所在的相反方向。

        只不過是重新回到過去長久不變的獨身狀態而已。只要不去細想那些曾經的相處片段,不去回憶昏暗燭光下那個人滔滔不絕的低語陪伴著自己擦過烏金古刀的每一吋,不去回想那些在古墓中為了護衛而產生的肢體接觸所帶來的溫度,不去提取記憶中那些對『張起靈』這個存在而言過於燦爛溫暖的片段,就可以安然地在每一片身處險境的黑暗當中繼續前行而不會感到寂寞。

        是的,寂寞。這不是『張起靈』應該會有的情感,但若非如此,他無從解釋為什麼每次不經意想起飄散在西泠印社裡的那一絲茶香,一室混雜了墨香、紙張與古董的氣味,一片從西向的小窗外照入的陽光落在那一張天真無邪的睡顏,還有那同床共枕僅有一臂之隔的暖意時,那種打從骨子深處竄起的寒意與空虛感。

        原本他幾次藉由喬裝混入吳邪的隊伍,目的是提供假情報將對方引開。但是無論他如何誤導,最後吳邪總是會踏上預定的路途。而當身處古墓之中時,他別無選擇只能費盡心思明指暗示正確的道路或是最為安全的道路,然後自己選擇更危險卻快捷的路徑先吳邪一步將目標物盜走。然而再怎麼安全的墓道中總是會有那麼一些危險,譬如從隔壁墓道逛過來的粽子,從墓頂飛下來湊熱鬧的毒蟲,或是他為了抄捷徑而觸發的機關。

        然後他發現,吳邪的不要命行為。相較於第一次下斗時的緊張與無措,經歷多次歷練的吳邪早已不是當時的愣頭青了:他謹慎但也大膽,不再是需要被人照顧或是躲在他背後的那個吳邪,而是斷絕殺伐、指揮若定的小三爺。他可以冷靜無比地判斷機關走向帶領隊友全身而退,也能毫不在乎地在遇險時搶在眾人之前戰鬥、負傷卻強撐著不在任何一座斗裡倒下。他不造成任何太過無謂的損傷,卻也不曾放棄傷己殺敵的戰法。並且有時候,看似故意地,在張起靈所喬裝的角色面前負傷,鮮血淋漓甚或傷可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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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樓主| 發表於 2016-3-14 23:18:42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雷夜 於 2018-2-15 03:18 編輯

        團隊裡那名被吳邪稱做『小花』的俊美小生解雨臣似乎隱約知道些什麼,但是卻默不作聲,帶著一種無奈與瞭然的心情縱容著吳邪每一次刻意負傷的行為。偶爾張起靈會在解雨臣的眼裡讀到明顯的不贊同,以及對於他所喬裝的角色投來隱晦的刺探眼神。胖子、潘子、黑瞎子、甚至是那個吳三省,大抵都用著和解雨臣相去不遠的複雜眼神,迂迴地打量、試探著他。但張起靈只是保持一貫的沉默,以低垂的眼簾隔開所有懷疑與試探。

        還不是時候,現在還不能回到吳邪身邊、還不能說出所有真相。必須要等所有的危險與謎團消失。吳邪,對不起,等我。

        然而到最後,他的沉默、所有人的沉默,換來的是吳邪冰冷而了無生息的軀體,被他慎重地裹了睡袋與防水布,躺在他的視線所能看顧、遠離營火的裸岩上。

        直到吳邪的胸膛在他眼前被一支從隱蔽的機關中射出的飛箭貫穿的那一刻,張起靈終是無法再以往常般的心境抽離自身的情感,去扮演那個他所設定的角色。於是吳邪闔眼前的最後一瞥,證實了他的真實身份。

        在上一道機關處受傷的手臂還無暇止血,他將順著指尖滴落的寶血餵入吳邪口中。鮮紅將吳邪的唇妝點上血色,但已然停止的心臟不曾再次跳動。

        這一刻他什麼都看不見,沒有機關、沒有墓蟲、沒有險境,只剩那個被鮮血染紅的身軀,永遠地沉默。

        所幸接下來所有的一切機關墓蟲都暫時沉寂,讓倖存的眾人得以喘息。他仔細收拾好吳邪的軀體,藉由保養烏金古刀迴避與眾人進一步的交流,才終於在熟悉的氣味與回憶中無聲地崩潰。

        而後的而後,當團隊裡倖存的幾名舊識終於結束關於『打道回府或延續吳邪的遺志繼續探索墓穴』的討論,決定繼續前行尋找真相(套句胖子的原話:「他娘的都到這種地步了,不找到真相對不起天真,不摸到明器對不起自己!」),他終於注意到烏金古刀的細微變化,連同那若有似無圍繞著自己打轉的情緒。

        漸漸地他越來越肯定,烏金古刀裡定是多了些什麼。一開始只是一團混亂、如同雜訊般無法辨認的東西,可能混雜了驚嚇與恐慌,但他大多時候忙著砍粽子無暇顧及。而不久後那種驚恐的感覺已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擦刀時傳來的安心感。

        若說刀劍有靈他是相信的,畢竟從古自今相關的傳說是有的,而那把刀在吳邪死後,多次在危機到來前鳴響示警,不止一次救了在場所有人。若僅止於此也罷,每當他自殘割血以驅蟲時,總會有一股抗拒的情緒,就好像它不願意見到他流血,但又隨即傳來了像是無可奈何的情緒後,乾脆利落地順從了他的意願,於是刀鋒擦過肌膚血管的下一瞬間,寶血湧出,危機解除。接著就是一股彆扭的情緒傳來,讓他不由得放輕動作,帶了點討好般的意圖擦去刀上的血污,然後感受到那股帶了點惱怒卻也混雜了更多心疼的情緒。

        這樣的情緒他曾經那麼地熟悉,像極了那個在每次倒斗歷險歸來後碎碎念著幫他包紮傷口,然後靜靜在燈火下陪伴他擦刀的人,就在他身邊。

        他早該知道的,他早該認出來的……

        「吳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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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樓主| 發表於 2016-3-23 23:03:01 | 顯示全部樓層

雖然正在趕報告,但是還是寫了一點,先發了。以下:

本帖最後由 雷夜 於 2016-3-23 23:04 編輯

第五章

        「吳邪。」
        聽著張起靈壓低的那聲呼喚,吳邪只覺得所有情緒不受控制地再次炸開,彷彿一記響雷、一道閃電般輕易地破開那片困住他許久的黑暗,使他得以破水而出重拾呼吸。

        「吳邪。」那個呼喚他的聲音更加地堅定,讓他這些天、這些年在癲狂裡載浮載沉的心靈,頭一次像是入了港下了錨般,不再無依無憑地飄蕩。

        吳邪覺得,若是自己還在那具肉軀裡,現在嘴角肯定是個翹了半天高又壓不下來的弧度。感受到那熟悉的發丘二指以指腹輕輕地、緩緩地蹭過刀身一如多年前撫過自己的臉頰那般,長久以來的盤踞內心的那些噩夢、惶恐、孤寂、憂慮等負面情緒像是海嘯降臨前一般遠遠退離,下一刻以漫天的狂喜席捲那片終於等著了暖陽的黑色沙灘。張起靈,我終於找到你了。

        太好了,你還在。還好,我沒有完全失去你。
        張起靈放任手指流連於烏金古刀甫經保養的滑潤刀面,好像這樣就可以感受到曾經在燈火下以指尖細細描繪的那幅容顏,經年不曾牽動過的面部肌肉似乎隱約排列出一抹清淺的淡笑。

        噢噢噢天啊悶油瓶竟然笑了笑了笑了!他娘的之前就是支嘴角幾百年都懶得動一下的悶瓶子的小哥笑了啊啊啊!
        像是在純粹的狂喜中添上了更多燦爛的星點,許多念頭無法克制地在吳邪腦海中歡快地放聲吶喊,又像是面對偶像的小粉絲般高聲尖叫著,用每一塊緊繃的肌肉表達喜悅,以及沈澱之後浮上心頭、最深刻的思念:該死的我真的好想念你的笑容……

        在這以心靈彼此凝望的瞬間,就好似過去十數載的歲月皆盡凝聚為最潤澤閃耀的那顆珍珠,而這電光石火的剎那又像是延續了十數載那麼久。

        就在吳邪以為這一刻會恆久持續下去的下一瞬間,張起靈像是想到什麼似地皺起眉頭,那令他眷戀的溫暖長指驟然停止摩挲而離去。雖然張起靈另一隻手仍然牢牢握著他,但是當肌膚觸感移開的那一刻,心口那彷彿像是久旱逢甘霖卻又瞬間被抽乾的空虛感再次重新攀附而上,帶起一陣寒慄。

        隨著某項物體在地面拖動的細微聲響,以及像是拉鍊拉開的微響,吳邪看到了一張了無生氣的臉孔出現在眼前。

        這張面孔曾經是那麼地熟悉,像是他每日早晨洗漱時在鏡子裡看著的那張,但又是那樣地陌生:毫無血色的死白肌膚、脫水凹陷的臉頰、即使被悉心拭去血跡依舊能看見的蜷曲傷口,每一項都是鐵板錚錚的證據,也是他為此刻需得寄身於刀的解釋。

        看起來爺最後一刻還結束得挺平靜的?吳邪用想像裡的右手摸著想像裡自己的胸口,要知道最後那道機關裡飛出來的玩意兒可是直接釘入胸腔穿心過肺,搞不好還幫他的身體開了個前後通風的洞,那會兒可疼得像什麼似的呢!
        吳邪原以為會看到一個猙獰扭曲的表情,沒想到入目的卻是一臉安詳。不,應該說他壓根兒沒想過還能再見到自己這張臉:這具通風口開在心臟上鐵定沒救的軀體,應該會被眾人或隨意或慎重地留置在墓穴的一隅,一如以往那些因為各種原因而在倒斗途中永遠留在斗裡的先行者們,隨著時光逐漸成為墓穴中的一方成員,在黑暗中沉默地等待著無知的後來者重蹈覆轍,以微弱的火光和脆弱的生命給這方恆常的黑暗帶來短暫的微光。

        在斗裡丟掉性命的人絕大多數就永遠留在那裡,等待微生物以及其他不屬於人類世界的存在,一點一滴將之同化、分解,直到血肉盡去骸骨成灰消散;抑或是成為同伴前進的犧牲品、墊腳石,代替他們抵擋為了飽食一餐蜂擁而至的屍蟲,或是承受下一波擊發的機關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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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樓主| 發表於 2016-3-29 20:19:46 | 顯示全部樓層

短打更新一下...報告還沒做完...

本帖最後由 雷夜 於 2016-3-30 13:13 編輯

        吳邪曾經想像過,自己會是以什麼樣的結局走完這趟追尋張起靈的旅程,但大概沒想過竟能如此善終;撇除那個他最渴望也最不奢望的大團圓快樂結局,剩下的無非是可以集結成冊出版的『在斗裡的一千種死法』、『論傷勢過重致死的幾種可能』、『斗裡一千種致命關鍵與親身體驗(書腰還能寫上宣傳詞:涵蓋動物植物與非生物、機關與各色屍變粽子等應有盡有不怕認不得只怕沒遇過)』,以及零散短篇集例如:『野外紮營會遇到的殺傷性蟲獸一覽』、『當同隊從背後捅你刀的一百種理由與解釋與如何心理調適』、『當真相未明身先死的時候該如何是好』等種種可能,還有百聊無賴想來娛樂自己的『論平凡血肉之軀如何與永生者一起走到時光盡頭』,然後為了那個把張起靈和吸血鬼類比論之的譬喻發笑。

        好吧,雖然嚴格說來也不算真的善終,但現在這番光景可從來沒出現在他的想像中。隨著拉鍊滑下裹料解開,吳邪看到了那具自己曾經使用過數十年的軀體,以一種安然的仰臥姿態沉眠著。細碎的髮絲連一塊血污或一絲灰塵都沒有,染著他所有鮮血的那身衣物也已被換成一件乾淨的深色兜帽衫,這好像是之前小哥衣櫃裡那一百零一件的其中一件?但是前胸那個凹陷的窟窿依舊存在,高調地張揚著這具軀體已然成為冥神所掌管之物。

        嘖嘖嘖、竟然沒有爛掉發臭往粽子大軍的外表靠攏,真不知道小哥是怎麼辦到的。吳邪毫不懷疑這一切都是出自張起靈的手筆。可不是?連最外那層深色裹料都是高級貨色,防水防風堅韌耐磨的高科技產物呢!

        重新細觀故人容顏,張起靈覺得自己很是貪心。意識到吳邪的魂魄存於烏金古刀那刻,除了失而復得的巨大喜悅之外,腦海一隅閃過了『將吳邪的魂魄重新放回軀體復生』的念頭。吳邪的軀體被他悉心打理過,放在舌下的寶珠確保肉身不腐,除了蒼白與些微脫水,一切就和往日那個會笑會跳會拉著他的手說『小哥咱倆出門走走別老悶在屋裡』的吳邪一模一樣。但這具軀體是如此的殘破,以至於留不住那縷魂魄,胸口那個窟窿注定了它的停止運轉。

        再次以指尖描摹著這幅容顏上的每一寸,張起靈想著他十多年的奔走,以保護為名讓自己從西泠印社的燈火下消失,只為了解開自身重重纏繞的謎題,自認以十年離別能換來吳邪往後的無憂無慮,並且寄望謎底能夠讓他與吳邪攜手邁向終結。他習慣了但也受夠了獨自一人被遺留在漫漫時光中,十多年歲月的代價對他而言實在算不上什麼,但他卻忘了:吳邪的生命與等待並沒有他那樣地長久。若他是停駐於河畔的一枚圓石,那麼吳邪就是那被時間之河不斷推送前進的水中之沙,那樣地渺小而倏忽即逝。

        縱然吳邪的隕落是那麼地突然,但知道他一直未曾離去,甚至就在觸手可及之處與自己同行,張起靈覺得自己應當要知足了。修長的指節在冰冷的唇上最後一次巡梭,張起靈單手將裹料與拉鍊復原,另一手握緊了承載著吳邪魂魄與思念的烏金古刀。

        吳邪,這次換我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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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樓主| 發表於 2016-4-6 22:27:14 | 顯示全部樓層
        「那個……我說小哥……你……」吞吐猶豫的嗓音在一人一刀上方響起,打斷了二者無聲的情感交流。吳邪認出了胖子的聲音,張起靈面無表情地抬頭看向來者,眼裡有一絲來不及收回的輕鬆笑意。

        這一邊胖子還在徒勞地絞盡腦汁,試圖從牙縫裡擠出點什麼正經話:「天真、我是說吳邪,他、呃、那個啥……已經去了,所以、那啥……你千萬別幹傻事天真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就是你想下去陪天真也該先把他帶回去入土為安……」

        操你的胖子這都哪門子胡話!邊上胖子還在吧啦吧啦的倒著渾話,吳邪差點沒氣樂了:胖子這傢伙敢情是當張起靈想尋短?但想想方才張起靈扒開自己的遺體瞧上老半天之後,又正經八百地深情凝視著自己這把刀,也難怪胖子要胡思亂想了。

        想起張起靈剛離開的頭幾年,胖子等人也是神經兮兮地守著自己,怕他尋短也憂他下地闖蕩時隨便兩下把自己的小命給玩掉了,盯前跟後的就怕他哪天學著張起靈搞失蹤,或是把自己餵給粽子當糧啃了。那時後胖子也是這般,把關心都藏在滿口沒個正經的渾話裡,待他表明解開一切謎團找到張起靈之前不會尋死,才放鬆對他的『管照』,之後就跟著黑眼鏡、小花、秀秀等一干人,無怨無悔地陪著自己上山下斗四處奔走,偶爾潘子跟三叔也會來湊上一腳。

        感覺到刀上傳來的情緒,張起靈只是略微收緊握著刀的四指,像是安撫寵物般用拇指摩挲著刀身,腦裡想的卻是某個有著暖陽的下午,吳邪蹲在西泠印社的門外,以手指逗弄一隻小花貓的模樣,還有隨著小貓喉嚨裡發出的呼嚕聲而漾起微笑的側臉。

        「喂、我說小哥……」胖子試圖對眼前已經走神的張小哥表示抗議,但張起靈只是淡然地整好了裝備,起身對他說到:「走吧,這墓道快到底了。」

        「誒、小哥!」看著張起靈背著吳邪遺體拿著刀,自顧自朝墓道深處走去,胖子一跺腳,跑回原地取自己的裝備。嘴裡碎念的『真是、跟天真一樣一個兩個都是這副德性』沒能逃過吳邪敏銳的感官,當然也被張起靈一字不漏的聽進去。

        喂喂胖子你這話有欠公允啊,爺有哪次跟這悶油瓶一樣說走就走不等人的?興許是與張起靈終於『相認』,吳邪一掃連日的鬱悶不振,也終於有心思注意與吐槽張起靈以外的人。而張起靈只是拍拍烏金古刀,任由那股歡快的情緒傳至心坎,在嘴角拉起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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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有點少,算是第五章的收尾,第六章卡文中大家可能得等等(跪
可以出門左轉先去其他坑坐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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