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與你的仇人共處?
哪怕他對你笑,對你溫柔,對你輕聲細語。
那是仇人,家仇大恨。
*
夜涼時分,天邊新月被雲霧遮蔽,那一片漆黑的幕布沒有月華,只有點點星光閃爍。那是冷涼的光彩,忽閃忽滅,亮不了漫漫長夜。
卻有一盞昏黃搖曳的燈火,火苗竄動出一種近似溫暖的錯覺,堪堪照亮那佈置華美的房。
房裏有兩人,面色溫和與淡然,雖不似鮮明對比,但也並非相配的璧人。
不過,是否一對璧人,總得當事者認定才做得准。
他一勺勺舀著安神的補湯,先細心吹涼,才喂入她的口裏。
那雙紅唇開合間,偶有湯汁溢到唇上,他便拿起錦帕為她輕輕拭去。
儘管沒有更進一步的主動,但時至今日,她已會乖順地把湯喝完,不像最初那時冷嘲熱諷或者乾脆冷臉不說話。
而表情儘管依舊淡淡,但已不是那令人心寒的冷漠。
......抑或憎恨。
——總是個好的發展,他想,臉上滿是溫柔。
*
「尋個美夢給我吧。」喝完湯,她輕聲說道,臉露一種安然的困倦。原本甜美的聲音更顯綿軟,像是入夢時分從淺眠的美夢中呢喃的語調。
他為她拉上被子,細心掖好。
然後輕輕撫上她的額,柔聲勸哄:「你好好睡一覺,無須尋覓,便能做個美夢。」
她卻搖頭,臉上似笑非笑。
「你知道不是這樣。」
他沉默許久,終於苦笑。
「若你堅持,隔日便為我送別吧。」
她垂眸不看他,搭在錦被上的纖細手指動了動,像在比劃什麼,又像要抓住什麼。
但她什麼也沒抓,連觸手便及的被子也沒抓。
*
他打點好府上事務,預備出遠門的那天,正是個晴朗的天。
碧色千頃,無雲亦無風。
春日好時節,縱使沒有風的吹拂,倒也不甚熱,且那空氣裏依舊流轉而來微甜花香,深深吸進去,清淡沁人心脾。
她站在門內,看他衣裝輕便,一身鮮烈的顏色更襯出他俊朗的眉目,也顯得年輕許多,儼然翩翩少年郎。
他親昵地一下下拍撫著將隨行的千里馬,低聲說些什麼。
這樣一瞧,倒很正常。她思著,呵地一聲笑,眉眼間儘是冷然。
——騙誰呢?
他縱身上馬,馬兒一下慢慢踱了幾步。但他一聲令,那已被馴服的千里良駒便掉轉回頭,直面她。
「我出遠門去了,到北國,為你摘那書上寫的寒冰裏的雪花好嗎?」
他溫聲問,臉上是很柔和的情態。
「結了多年的冰,不會那麼容易融化,我找到那雪花,立刻快馬加鞭帶回給你。」
「好啊,」她於是輕笑,臉上刹那如寒雪消融,嫣然燦爛恰若晨光初透,春色明媚。
「真有那時,我便不氣你了。若得了這稀世罕有的花,就當是你下的聘禮。」
他眼睛一亮,那唇角邊純粹的笑意更顯他像個情竇初開的天真少年。
「此話當真?」
她點頭。
只不過在目送離人漸遠時,那漂亮的笑容也漸漸凝僵。
*
他說的那花,難找得很。
但給了他成婚的念想,反而不容易放棄尋找。
她想,合上記載奇花異草的書,然後真心一笑。
遠遠的離我而去吧,到寒冷的北國。
你走在旅途上,風會帶起你的衣角,雪會浸濕你的衣袍。
你看那茫茫一片,天與地儘是純粹一色,而你竟妄圖從中尋找一朵柔弱不起眼的花。
你想尋的是一個虛幻的夢。
你被那夢給騙走了,卻為我尋得另一個美夢。
郎情妾意不相憐,何苦日日總相面?
——唯教天涯海角,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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