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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海是個法力高深的僧人,為人冷清,不喜嘈雜,於同門之人亦是極少接觸。旁人只道法海是個難相處的,也不再嘗試與其交談。 
 
  法海心底有一個秘密,從未說與旁人聽,那是一個為他所重視,比之生命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秘密。 
 
  ——凡人入輪迴前,皆需飲下一碗孟婆湯,遺忘前塵往事。 
 
  五歲之前的法海還如同常人家的孩子般,愛玩、會笑,可五歲之後,每個夜晚都會做夢,那是從未見過的景色,夢裡僅有兩人,一位是僧人、一位是道長,一夢下來,只見他們飲過一杯杯茶,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似是多年的好友。 
 
  起初這些夢境都還是朦朦朧朧的,看不出個所以然,隨著法海一歲又一歲的成長,這些夢也逐漸清晰,直到十歲那一年,法海似是變了一個人,不再同他人接近,人也變得冷清了。 
 
  ——許仙、許仙…… 
 
  十歲那年過後,這個名字便被法海深深的埋在心底,十歲生辰的那晚,他看見夢裡的僧人懷裡抱著渾身染血的道長,從來平靜的面容上盡顯哀慟,雙目泛紅,淚水不住的落下。 
 
  他說:「許仙,你這會兒走了,還需在那橋上多等我幾載。」 
 
  那道長咳了幾聲,竟是嘔出一口鮮血,只見他虛弱的笑了笑,逐漸混濁的雙目裡依稀能見幾分笑意和眷戀:「好……我等你,可別讓我等久了……把我等急了……我可要先你一步去投胎……到時我會向孟婆多要一碗湯,好把你忘得乾淨……那時你便要自己來尋我了……」 
 
  抬手為那道長拭去嘴邊的血液,僧人眉眼柔和的低語:「行,無論如何,我都會找到你。」 
 
  那人想笑,卻又止不住咳嗽,嘔出一口又一口的血,他眨了眨眼,輕輕道了聲:「法海……」便闔上雙眼,在無聲息。 
 
  那夢是如此真實,法海永遠無法忘懷,那彷彿滅頂的絕望,胸口彷彿堵著一塊巨石,幾乎要喘不過氣的疼。 
 
  他想找到那個人,他想再一次的,與那個人、與許仙相遇。 
 
  又過了好些年,他在路上遇見了一位少年,看上去很是清秀,比之其他男子要多份柔弱,他沒能將自己的視線從少年身上移開。 
 
  只消一眼,他便能認出,少年便是許仙。 
 
  後來他得知了少年已成家室,心底不知是什麼滋味,胸口又悶又疼。 
 
  ——他與一隻蛇精成了親。 
 
  認知到這個事實,心緒便由難受逐漸轉變為憤怒。 
 
  ——他怎能同一隻蛇精在一起?怎能? 
 
  在法海心目中,許仙永遠都是那麼一個安靜而美好的人,他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個他珍視的人,竟會與妖物結為連理。 
 
  ——怎能忍受?如何忍受? 
 
  於是他授予少年識破蛇精真身的法子,讓他親眼目睹,昔日恩愛非常的髮妻是如何幻化為一隻千年蛇精,使他對那妖物心生隔閡,並在日後將那妖物鎮壓於雷峰塔底下。 
 
  他看著少年為那蛇精落下一滴又一滴的淚水,頓感難受,他不捨他滿面哀愁,可又不願他與妖物以夫妻相稱,日日相處。 
 
  要怨,便怨罷,因他實在無法放任他去和旁人相守。 
 
  可他從未想過,這個少年會來到他面前,面帶淡然的笑意,對他說道:「法海大師,許仙願入佛門誠心積德,換取白素貞後半世的自由。」 
 
  ——你當真為那妖物用情至此? 
 
  法海征征的望進少年眼底,那雙溫潤的眸子漾著柔情,並不強烈,卻足以刺痛他。 
 
  見法海遲遲沒有反應,少年嘴邊勾起一抹無奈地笑,他輕聲道:「法海……,你可讓許某好等。」話裡夾雜著若有似無的委屈。 
 
  聞言,法海又是一愣,好一會兒,才伸出手,覆有繭子的掌心小心翼翼的撫上少年的頰邊,感受著微涼的溫度,他半掩著眼簾,宛如嘆息的說道:「是我之過,這天下那麼大,茫茫人海中尋了這許多年,我終是……找到你了。」 
 
  「此後,法海再不會放開這雙手,任你離去。」 
 
  「如此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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