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澄燁 / 無法微笑的緣由
絕望是什麼顏色?
如果是以前,冬澄燁大概是回答不出來的吧?
畢竟當時的他還懂得如何去笑。
如果有個再這麼問他,那這次他大概可以給出答案了吧?
像是腐臭的屍體一樣黑紅交雜,像是揚起的煙硝一般灰黑模糊。
像是他再也沒有弧度的唇角,留不住淌落的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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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澄燁從渾身的劇痛中醒了過來。
混沌的腦袋搞不清楚現況,過了好一下子他才發現這裡幾乎沒有任何光線。
他被囚禁在不見天日、滴著水珠的地下室裡,可能當初是摔下來的,所以現在才會那麼痛吧?
冬澄燁試著回想了一下,同時,他的指尖觸及到某種溼黏的東西,他轉過頭,他看見父親戴著手錶的手臂。
他突然什麼都想起來了。
那日,冬澄燁咬著母親烤的吐司,聽見父親緊張地說戰爭要來了,連平日最珍視的酒瓶都摔了一地碎片。
母親聽見後臉色大變,立刻收拾了家裡比較重要的東西,然後告訴他要乖乖聽話。
於是他被關進了地下室。
父母為了藏匿他的行蹤,準備了很多水跟食物,還有一些必備物品連同冬澄燁都一起被關進地下室。
父親告訴他,他和母親要去尋找棲身之處,等到安全的時候會回來接他,他點頭,乖乖地躲進了地下室。
一天、兩天過去了,冬澄燁卻還沒有等到準備接走他的父母。
食物跟水都還剩下許多,因為冬澄燁很省著吃,就怕父母回來時餓著了。
後來,地下室的門被打開了。
冬澄燁高興地想要迎上前,不過上頭傳來的不是父親母親的聲音。
他警戒地躲到了角落,隨後,一些東西被推了進來。
「所以說嘛,幹嘛那麼大費周章挖洞?地下室就是個天然的墓場了啊。」那是個年輕男人的說話聲。
「乾脆這一帶的屍體都扔這裡吧,反正也不會有人發現。」語畢,冬澄燁聽見很多重物落地的聲音,伴隨著令人作嘔的噁心臭味。
地下室的門又被關上了,阻隔了所有的光。
冬澄燁在一堆不明物體中看見了熟悉的東西,例如說母親最珍視的水晶項鍊,還有父親的手錶。
戴著它們的卻不是記憶中的親人,而是一截脖子、斷臂。
旁邊還有很多冬澄燁認識的人的東西,好比隔壁住的老婆婆,她總是捧著芬芳的花束,還有對街的大叔,他家的麵包最好吃了。
他們都怎麼了?不是說好要來接他的嗎?那爸爸媽媽怎麼都在睡覺?是很累了嗎?
那就再睡幾個小時吧,等等就要開始逃命囉?
冬澄燁如此天真地想。
戰火侵襲的很快,冬澄燁的父母來不及離開村落就被火藥奪走了性命,煙硝抹去了最後一聲慘叫。
從那時候到現在過了幾天了呢?
他不知道,不過他想,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之下,家人的屍體應該都長蛆了吧?手邊似乎能感覺到正在蠕動的物體的樣子。
鼻子已經麻痺到無法嗅聞任何惡臭的氣體,他虛弱地靠在牆邊,舔著漏水的地方偶爾落下的雨滴,食物已經吃完了,飢餓的空腹感逐漸不容忽視,他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裡。
可是離開之後又能到哪裡去呢?
他勾起了笑容,如此苦澀。
「吶……爸爸、媽媽,你們還要再睡多久呢?明明當時說好,再睡幾個小時就要起床的啊。」乾澀而微弱的嗓音呼喚著,「這樣嗎……還是很累啊。」
「那麼再睡一下就要起床囉,戰爭都開始了,就算要養精蓄銳也不能一直睡覺嘛。」捧起腐爛的屍肉,蛆蟲隨著冬澄燁的動作從一灘黑紅上掉下來,可冬澄燁像是感覺不到一般對著那些東西不斷說話,好像只要這麼做,隔天早上醒來,他就可以聞到一如既往的早餐香味,嫌母親老是在桌上擺同一種花,要爸爸別總是一大早就在喝酒。
冬澄燁不清楚自己講了多久的話,他一直拚命對著腐臭的屍塊笑著,彷彿把一生的笑容都用在這個時刻。
最後,他默默地站起了身,往通往地下室門口的樓梯走去。
離開前他回頭看了那堆屍塊一眼。
「對不起……可是我要毀約了。」一行眼淚從眼角落下,冬澄燁突然發現自己再也笑不出來了。
「我要活下去,所以,再見了……」
緊閉的門扉終於被開啟。
外頭等著的卻是更加殘酷的現實。
By冬翎 104/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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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澄燁的番外,產出wwwww
是說那個地下室的門其實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被鎖上,只是冬澄燁想遵守跟父母親的約定,所以沒有離開地下室,後來也是因為抱著希望父母醒來的期盼而繼續守著。
不過最後體認到家人已經死亡這點而決定離開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