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8768|回復: 36
打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同人文] 【沉月】壞脾氣情人(伊范)01-11完,31F(0605up)

[複製鏈接]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2-5-16 20:57:01 | 顯示全部樓層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云衍 於 2012-6-5 16:49 編輯

01.伊耶,雅梅碟!



『這是什麼難笑的梗啊?』——暉侍
『我只是想唱唱看不行嗎?』——范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准把我跟那傢伙放在一起!』——伊耶



「范統你身上什麼味道?還沒洗澡不准上床睡!」

「對不起啦……」發覺自己的聲音啞到幾乎出不來,范統改用心靈交談。

『沒關係啦噗哈哈哈,讓我睡一覺再去洗嘛。』

「不行,本拂塵受不了!」

『反正我今天已經洗過了。』聞聞身上,沒發現有什麼味道啊。

「但你身上都是別人的味道!」

明明真身是武器,那什麼狗鼻子啊……不過武器的鼻子是長在……?『好啦好啦……』范統無奈地從床上緩慢爬起來、緩慢地拿了更換衣服、緩慢地進了浴室。

范統是受傷了嗎?噗哈哈哈看著他蹣跚的背影納悶。他已經習慣范統的味道,就難以忍受他身上染上別人的氣味。

「是跑去哪裡野了啊?」

至於在浴室洗浴的褐髮青年則用了比往常還久的時間。

經過一天的修練,身體的疲憊全在此刻一股腦兒湧了上來,而同樣疲憊的腦子就算沖水也只能稍微清醒一點。

那個矮子啊……即使是娃娃臉,也無法改變是一個成年男子的事實。

但自己也是成年男子啊!

嗯唔……重點是成年,又是男子……

所以,也沒有什麼損失吧。就當成沒什麼損失好了?范統模模糊糊地想。

確定把身上的「氣味」——特別是可能留下氣味之處——都洗乾淨之後,范統也沒擦乾,就隨便套上衣服撲床不起了,任由他的武器叫了半天也不吭一聲,惹得噗哈哈哈惱怒地在嘟噥中睡著。

隔天,破天荒地,在自家武器還沒出聲前范統就自動甦醒過來。睡了一覺之後,回想起來龍去脈的范統哀嚎一聲,將臉埋到枕頭裡。

「范統別賴床了,我們今天還要修練呢!」噗哈哈哈的叫喚聲適時響起。

『噗哈哈哈,我想休息一天……』有氣無力的聲音從枕頭下悶悶地傳出來。

「你又想偷懶了?」

『不是啦,這是我這一生唯一的請求,讓我休假啦……』

「唯一的請求?你確定?偷懶的理由呢?」

偷懶一定要有理由嗎?范統蒙著枕頭繼續裝死,由於前一天沒有把頭髮擦乾,導致一頭褐髮東翹西翹。

「……你身體不舒服嗎?」和主人相處久了,噗哈哈哈也多少看得出主人的身體狀況,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

「范統,本拂塵在問你耶!」

『……噗哈哈哈……完蛋了啦……』

「本拂塵好好的哪裡完蛋了?」沒頭沒腦的在說什麼啊?

『我、我跟矮子肉體相通了啦!』

「什麼?」

『……肉體相通了啦……』

「你是說器化嗎?白毛的又不是武器、護甲,怎麼跟你器化?」

『不是啦,是你原先誤解的那種肉體相通啦……』

噗哈哈哈呆愣了一下,隨即大怒,眨眼間變為人形,一把揪起范統:「你怎麼可以跟別人肉體相通!」

『……這又不是我願意的。』

「你是被強迫的?」拂塵化成的人形懷疑地挑起眉,范統現在實力大增,照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人能勉強得了他……不過對手是那個白毛的,硬碰硬就很難說了……

『……』范統閉著眼一臉羞慚,他只不過想去偷東西吃,沒想到還沒偷吃到,自己就先被吃了……

「本拂塵都還沒跟你肉體相通,他怎麼可以跟你肉體相通,本拂塵去解決掉他!」

噗哈哈哈這是什麼意思啊?聽不懂我可以直接忽略沒關係嗎?這次你說的「肉體相通」是指器化吧?『……不行啦,那是月退的哥哥耶。』

「你都不會反抗嗎?」噗哈哈哈轉念一想,又怒吼道。

『我不知道他會做出這種事,所以來不及反應啊!……噗哈哈哈你不要一臉想吃了我的樣子,下次我會反抗啦!』

「下次?!」

『呃……應該是不會有下次了……』

「……你有夠遲鈍的!」

是啦是啦,都是我的錯啦!

噗哈哈哈一放手,范統就自由落體倒向床鋪,將臉重新埋入枕頭,彷彿枕頭是他目前的心靈支柱。



其實他也不懂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

因為修練太晚忘了時間,沒趕上鬼牌劍衛府的晚餐時間,幸好月退有幫他留了一個麵包,但經過一整天的體能消耗,一個麵包怎麼夠吃呢?於是范統洗過澡後,壓著扁扁的肚子,摸到廚房,打算來做自己的拿手料理——煮稀飯。

雖然西方城的主食並非白米,但還是有米食料理,他悄悄地扒了些剩飯出來,放到小鍋子中,加了些水,袖子一捲,就要放到魔法烹調器具上加熱。

這玩意兒和瓦斯爐大同小異,他曾在肚子餓時跑來廚房看廚娘用過,應該沒問題的。

「……你在做什麼?」

平地一聲雷,嚇得范統差點打翻今夜的晚餐,驚魂甫定地轉過身,原來是府邸的主人,冷然直立在廚房門口,還帶著彷彿發現奸細一般的表情瞪視著他。

范統知道憑自己的語障問題最好是別開口,故只是側了側身子,以爐上的鍋子示意。

「說話!」矮子主人臉色並未好轉,反倒一臉不耐煩,「鬼牌劍衛府禁止三更半夜有人閒晃,違者以間諜論處,你不曉得嗎?」

「……」范統有點無言,就算你這少爺沒下過廚,也該看得出來我不過是要煮東西來當宵夜吧?如果你這裡有泡麵,我早就拿回房間去泡三分鐘就能開動、五分鐘就能完食,還需要大半夜冒著被當成間諜的危險來煮稀飯吃嗎?

不過看對方雙手環臂立正站好,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態勢,范統只好盡力以亂七八糟的口語解釋:「看就不知道了,我在煮早餐。」

還好,管他是早餐還是晚餐,關鍵字「煮」有出來,堂堂的鬼牌劍衛不會連一碗稀飯都吝於給予吧?

「早餐?」懷疑地打量他,「煮什麼當早餐?」

還真的以為他要煮早餐……范統無言,矮子對他向來沒好氣,跟月退可不同,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他只好據實以告:「濃飯。」

「濃飯?那是什麼?」白髮男子聽了,眉頭糾結在一起,似乎一聽名稱就感覺這是不能吃的東西,「我只聽過濃湯。」

看伊耶一副好奇的樣子,范統只好無奈地解釋,自己沒帶紙筆,對方聽得懂多少就看造化了:「濃飯就是麵裡面加入土,放在爐上一面煮一面敲打,敲打到焦了就可以吃了。」

看到男人的娃娃臉就像他所形容的「焦了」,范統愛莫能助地聳聳肩。

「那是什麼鬼東西?」而且明明叫濃飯,怎麼材料是麵?

「反正是我要吃的又不是你要吃的。」他已經習慣正常的十分之一機率出現在無關緊要的話上面了。

「算了,什麼都好,你做你的濃飯,幫我弄點吃的……」放棄計較地在供傭人用餐的矮木桌旁坐下,伊耶又補充了一句,「我可不要濃飯,你還會做什麼?」

這矮子還真的使喚人使喚出心得了,連他一個客人也使喚下去。但在人家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范統想了想,為難地說:「……飯糰?」畢竟在東方城打工時有捏過,雖然材料都是現成的……

「飯糰?」伊耶嫌惡地皺了皺眉,才嘆了口氣勉為其難地在濃飯和飯糰中選了一個自己認識的:「好吧,那就飯糰。」

什麼態度嘛,不會叫僕人起來做啊?雖然順手幫你捏一下飯糰也沒什麼啦……

范統心裡碎念著,一邊又從飯鍋鏟出一大坨白飯,鋪在擦拭過的流理臺上。

這矮子外表矮,還是在發育期嘛,這麼快就餓了,幫你捏大一點,以免半夜又餓醒!

范統一邊煮著自己的稀飯,一邊找飯糰可以夾的配料,在冷藏箱裡找到絞肉,夾了一些到白飯上,又放了一些到自己的稀飯裡,正要將飯糰包起來,突然想到放些調味料進去應該比較好下飯,於是拿起手邊一罐黑黑的液體調味料,撒到絞肉裡面,然後便捏成一個份量挺夠的飯糰。

對了,再加熱一下比較好吃吧。

范統並未注意到身後男人用著含有深意的目光凝視著他忙碌的背影。

「好了。」范統伸手將飯糰拿給伊耶的時候發現對方有點分心,但對方很快就回過神來,目光落到范統手裡的那一坨白飯,飯糰的米飯縫隙還滲出些黑色汁液,看起來不是很美觀。

「……這可以吃嗎?」伊耶將飯糰接過手來,遲疑地問。看來白飯有稍微熱過了,拿在手心溫溫熱熱的,卻不會太燙手。「這黑黑的汁是什麼?」

范統微垮著臉看著他:「你真的不要問嗎?我不怕你不敢吃。」心裡卻說月退明明告訴過你我的反話問題,快點想起來啊!他可不想試試醬油會反成什麼聽了就沒食慾的東西,這可是他稀飯以外難得自己動手做的食物耶!如果成功他以後就多了一樣拿手菜了。

伊耶愣了愣,道:「好大的口氣。」然後就皺著眉拿著靠近嘴,咬了一口。

如何?范統好奇地盯著他看,讓他有點不太自在,但逐漸地,不自在不只是心裡了,只見鬼牌劍衛的臉色從困惑到鐵青最後停止在扭曲,范統知道自己要糟了。

「你這什麼鬼東西?是要毒死我嗎!」果然,男人立刻從椅子上暴跳起來,將咬了一口的飯糰舉到他眼前。

看有著金線三紋實力的男人暴跳如雷,范統識時務為俊傑,討好地說:「我怎麼不會毒死你?我想毒死你很久了……」連忙摀起自己闖禍的嘴,但說出去的話已收不回來。

「你!」伊耶果然一副瀕臨爆發的邊緣,氣頭上的他一把揪住范統的領子,將他扯了過來,「你自己吃吃看!」

「嗚……我不要!」看你吃成那個樣子誰敢吃啊?范統掙扎著,但只是讓男人更火大。

「自己做的自己都不敢負責嗎?」由於身材處於劣勢,為了爭取體位上的優勢,伊耶身體一個扭轉,將人壓到矮桌上。

咬過一口就遭「退貨」的飯糰不由分說地塞到范統的嘴,碎落的米飯一些掉到外面一些掉到范統嘴裡。范統慌亂之下嚼了嚼,嚐到飯糰的滋味。

那味道也不至於讓人無法忍受……不就、不就把烏醋當成醬油了嗎?這樣感覺像壽司你會不會品嘗啊?

……不要再塞啦,飯都掉出去了,可以吃的東西這樣太浪費啦!

范統一邊想抓住伊耶硬塞食物的手,一邊想爬起來,手腳並用地抵抗。

「不准再亂動了!」男人沉聲喝道,外表如同少年,聲音卻有如成年男子般低沉。

「嗚嗚嗚嗚嗚!」那你先把我放開啊!

范統瞪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嘴裡塞著飯糰就算想講反話阻止男人奢侈的行為也講不出口,反倒男人頓住動作,只是直直盯著他看。

他半夜跑來廚房找吃的東西本來就為了隱密而只亮了流理臺的小燈,那盞燈火根本不能照明什麼,因此困惑的范統也看不清背光的男人是什麼神情。

雖然看不出,但他的大腿似乎抵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那是什麼?鞭子?劍?矮子連來找個宵夜都隨身攜帶武器啊……范統艱澀地想。

男人終於停止餵他飯糰,看也不看地將飯糰空投到垃圾桶,然後慢慢俯下身來,因距離的拉近,范統足以看到男人比往常更加深沉的眸色。

再懵懂無知也該知道這樣的姿勢有多引人遐想、這種氣氛有多麼詭譎怪異,還有男人堅硬的部位分明位於跨下……但……怎麼可能啊?

「你、你想做什麼?」竟然沒講出反話,范統還來不及慶幸,下一句又悲劇了:「我……我可不是男人!」

「哦?」白髮男子挑了挑眉,興味的聲線比往常更加低沉:「那你是什麼?」

「我不是男人……」他是要說他是男人啊!「我是說……我是女人!」

范統簡直欲哭無淚,雪上加霜就是指這樣吧,所以他才不想開口!不是他不想跟詛咒和平共處,而是詛咒根本不放過他,隨時都落井下石!

「真的?」范統懷疑是否是自己的錯覺,男人似乎低低笑了一聲,「那我驗明正身了?」

眼見那手直接勾住他的腰帶,范統情急大喊:「我有反話問題你可不可以早點忘記啊!」很好,畢竟講出「反話問題」了,雖然後面又歪了……

雖然不是不想趁說反話分散矮子注意力的時間掙脫這難以理解的情勢,但只要肩膀被壓制他就起不來啊!明明臉像少年一樣可愛,怎麼手勁偏偏那麼不可愛?

男人沉默地注視了他半晌,然後伸起一隻手往他靠近,最後蓋住他的雙眼:「我早就知道了。」

眼睛被蓋住時,唇上傳來溫軟的觸感,一個濕軟的物體擦拂過他的唇角,他才發現有黏飯粒在那,不過這不是因嘴角有飯粒而感到羞愧的時候,和接下來的事相比,嘴角的飯粒根本微不足道。

沒有抗議餘地,他的身子被翻轉過去。

男人從後面扣住他的雙手,下半身緊密相貼毫無縫隙。

「……但我怎麼可能停得下來呢?」男人喃喃嘆了一句。

於是就這樣,所有該煮的、不該煮的,全部都煮熟了!



------------------------------------------
看起來是有後續……的樣子……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2#
 樓主| 發表於 2012-5-17 17:13:27 | 顯示全部樓層
02.說不出口



鬼牌劍衛的壞心情,完全表現在他的表情和氣勢。

從他一踏出自己的房間開始,只要是會動的生物無一不離他遠遠的,特別是萬物之靈的人類。

他的眉間蓄積煩躁,眼神夾帶殺氣,渾身散發一股只有在戰場或比試場才有的凌厲氣勢。

「好強的殺氣……」飯桌上,紅髮少年偏著頭,跟身旁的友人竊竊私語,「月退,莫非今天要進攻聖西羅宮了?」

月退愣了一下,不確定地說:「應該……不是吧?」

兩人同時把眼神投向餐桌上另一個笑容爽朗的金髮中年男人,金髮男人顯然不是會忌憚殺氣的普通生物,自養子出現在飯廳時,就如往常前去殷勤招呼,養子一個字也沒答,他卻有講不完的話,一點也不冷場。

「伊耶,雖然你很忙,但早餐也是要好好吃,千萬不能因為睡過頭就不吃了,這樣會長不高的!」

「中午要不要叫僕人幫你送便當過去?還是你要一起帶去?萬一忙起來忘了吃飯就不好了。」

「除了正餐之外,要不要帶點點心去吃?你正在發育期……」

鏗鏘——!

刀叉撞擊在瓷盤上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打斷了慈父的叨唸。

「恩格萊爾……」

月退悚然一驚,睜大眼看向新認的義兄,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被點名,難道今天真的是攻打聖西羅宮的日子?

義兄叫了他之後,卻只是看著他,難得的欲言又止。


伊耶皺著眉,思考著自己到底想說什麼。

今天沒看到那個笨蛋出來吃飯,他都故意晚些出門了,還因此被老頭抓到,丟來一堆疲勞轟炸,那笨蛋竟然還是沒出現!

無論餐桌上出現什麼東西,那張總是吃得一臉幸福的呆臉……

那傢伙究竟是軟弱還是堅強?昨晚那樣的情況,即使滿臉痛苦,眼眶都紅了,還是沒有出聲也沒有掉淚——雖然男人掉淚不成體統!

眼角餘光偷偷瞄向廚房的方向,但想當然爾是看不到的。昨晚「完事」後,那傢伙不給他說些什麼的機會,像做錯事的是自己一樣,爬起來拉起褲子就逃了,讓他只能呆子一樣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在原地罰站,最後才煩躁地湮滅所有「證據」。

自己堂堂一個魔法劍衛,也不是什麼純潔處男,以往慾望來時找人發洩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沒想到竟然會對那人出手……

和他以前的對象相比,那張臉根本貌不驚人,讓人過目即忘——雖然他也沒記住任何一張睡過的臉——而那身板更是乏善可陳,談不上軟玉溫香,這樣一個要臉沒臉、要身材沒身材的傢伙,怎麼可能會令自己情不自禁?

其實一進入他就後悔了,只是停不下來……任何一個男人在那種箭在弦上的情況,應該都停不下來……吧?

他記得的也只有,昨晚從手背扣住的那雙手,給人相當溫暖的感覺。

還有那個只咬一口的飯糰,雖然味道差勁,裡面的米飯還有的熱有的冷,但那十隻修長指節揉著那個飯糰的動作是他親眼所見的。

為自己揉的飯糰……

在那外觀可議的食物遞到自己面前時,湧進心裡的一股暖流,他並不討厭。

可這樣就要他負責,他也覺得不是那麼划算……

那個笨蛋是恩格萊爾的朋友,不會跟恩格萊爾哭訴吧?

如果恩格萊爾真的為了那傢伙來找自己興師問罪,又該如何回應……


「伊耶哥哥,有什麼事嗎?」義兄從剛才叫了他之後就恍神了,還時不時看了看他又看向別的方向,月退一臉疑問地問。

難得沒有對稱呼表達抗議,伊耶清了清喉嚨道:「『你的朋友』要睡到幾點啊,還不出來吃飯,下人都要收了。」

「噢,伊耶,你已有主人的架式了呢。」艾拉桑的感嘆理所當然被忽略,伊耶看著月退,像在等待他的答覆而非只是隨口抱怨。

「……你是指范統嗎?」

伊耶不耐煩地看了看硃砂,又看向月退:「……除了他還有別的朋友嗎?」

月退有點意外,向來伊耶不會主動問起他的朋友,雖然也不是很信任,但也不會在意他們的行蹤,像是根本不放在眼裡。

「不知道耶,范統最近都帶著武器出去修練,是不是吃過早餐出門了?」

沒有。伊耶很肯定沒有,因為今天他特別早起……巡視鬼牌劍衛府,從來沒看到那傢伙出現……

「我看是睡過頭了吧,天曉得他到底是去修練還是逛街。」硃砂涼涼地說。

「可是,范統最近都早出晚歸,難得見到他……」

接下來飯桌上的有一句沒一句伊耶已經沒興趣聽了,他拿起餐盤旁的牛奶一飲而盡,就霍然而起。

但離開飯廳的他並未如往常直接外出,反而思考什麼似的在走廊來回走著,所到之處僕人無不退散。

待他回過神來,已剩下自己一個人站在客房外。他瞪著客房的房門,向來自己想到哪裡就直接到那裡去,從沒有這樣猶疑徘徊、舉棋不定,不由得生起自己的氣。

既然都來到這裡,自己是否該去探問看看?

……就算盡一下主人的本份、表現一下關心也好?

……如果客人還沒起床,這樣吵醒客人好像也不是待客之道,還是悄悄看一下?

打定主意後,輕輕打開一條門縫,門因此發出細微的聲響,雖然很微小,武人的敏銳聽覺加上心懷忐忑,讓這個娃娃臉的成年男子嚇了一跳。

可惡!自己到底在幹嘛!

油然而起對自己的惱怒讓伊耶忍無可忍地轉而舉起腳踹開房門,附上冷然的咆哮:「喂,你要睡到幾點?」

趴在床上的人不知原本是睡是醒,在他破門而入後立刻震驚地從床上撐起身來。

看著對方瞪大眼注視他,伊耶沒好氣地說:「在人家家裡做客還睡到日上三竿,有沒有客人的自覺啊?」

「沒自覺的客人」撐起上半身無言地看著他。

「說話啊!」有點拉不下臉來,他冷著一張臉道。

「……喔。」良久,褐髮青年才回了一聲。

「……喔什麼喔啊?」伊耶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繼續擺出凶神惡煞的臉。

看不出來……對方到底有沒有怎樣……看不出來……對方的心情……

也許因為自己不擅長看人臉吧,判讀他人的表情也從來不是自己肯去注意的,基本喜怒哀樂的表情仔細看還能分辨,但細微的表情就很難看出端倪……

對方總算悶悶地問了一句:「……沒什麼事嗎?」

很平常的一個問句,卻好像使出難以應對的變化招,讓身經百戰的男人頓時有應接不暇、左支右絀之感……

直覺地應招:「……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也該償還一下吧?」

……噢,很好……自己出的招連自己都頗感意外……

看對方呆若木雞的樣子,伊耶擺出不耐的態度說:「看你整天無所事事,去把練武場整理整理,我會要僕人監督——別想找人幫忙,我回來的時候要驗收!」

一鼓作氣講完,不待對方回應,伊耶碰的一聲把門帶上。門闔上後,他站在門外沉默了一晌,額頭緩緩靠上牆壁。

天啊……他是來做什麼的!這樣對方不是會把他當作小氣的主人嗎?

「……咦?伊耶?你還沒去上班啊?」

突來的話語讓伊耶壓下想捶牆的衝動,木然地轉過頭,面無表情地說:「我這就要出門了,父親大人。」轉身快步離去。

「咦?伊耶,你還沒說要不要帶便當……」



再次醒來,是被敲門聲弄醒的,范統慢吞吞地爬起來開門,門外一個女僕手持托盤,態度恭敬地行禮:「范統先生,午餐時間到了。」

范統有些錯愕,自從住進鬼牌劍衛府,還沒有送餐到房間的服務,但還是點點頭,伸手要接過托盤。女僕說:「讓我幫先生端進去?」

服務還真周到……范統只好側過身,讓女僕將托盤放到門邊的矮几上,范統也因此注意到已有一份餐點在上面。

「范統先生,我把早餐收下去了。」女僕說完便將原本放在矮几上的那個分毫未動的餐盤端起。

「……呃,晚餐……」什麼時候有早餐的啊?那早餐收下去不會倒掉吧?還可以吃啊……

「晚餐請到飯廳,如果不方便也可以吩咐我們送過來。」以為范統在問晚餐,女僕禮貌地回答,在范統僵硬地點了點頭後就端了早餐出去,並帶上房門。

「范統,你醒了啊?」噗哈哈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服務怎麼變差了啊……」

聽到范統的喃喃自語,噗哈哈哈說:「你是指早餐嗎?早上有人送來,本拂塵看你還在睡,就開門拿進來了。」

喔,是這樣啊,真是謝謝喔……不過你這樣現身僕人不會覺得奇怪嗎……?

他完全沒有聽到敲門聲的印象……不過,倒是記得好像有人踹門進來……

啊!好像是矮子……

范統搥了搥痠痛的腰,拿起午餐就吃,昨晚除了被強餵的那口飯糰之外,其實沒吃到什麼……連自己煮的稀飯都丟下了……一醒來連三餐未進食的飢餓感就立刻湧現出來。

早上矮子來說了什麼……回想早上伊耶破門而入的情形,終於想到對方離去前的最後那句話……

『看你整天無所事事,去把練武場整理整理,我會要僕人監督——別想找人幫忙,我回來的時候要驗收!』

「……」

……那矮子搞什麼啊!還驗收咧我管你這矮子!這也算是月退的家吧,我是月退的客人不行嗎?范統恨恨地咀嚼著口裡的食物。

雖然他帶著拖把,但並不是真的清潔工好嗎?……雖然今天的確沒有要去修練啦……嗯,現在才發現他房間都沒鎖才會讓矮子破門而入,現在開始鎖來得及嗎?……怎麼搞得好像怕被人夜襲似的……

是說下午也沒事啦,到練武場看看也沒什麼,雖然說自己是月退的客人,但這裡畢竟是鬼牌劍衛府,還是該聽一下主人的話?流汗總比流血好……

……說到這個,今天「那個地方」有點怪怪的,昨晚回來清洗時還麻麻的沒什麼感覺,今天怪異感就特別明顯,脹脹痛痛的,長痔瘡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

「范統,你還好嗎?下午你打算做什麼?」噗哈哈哈竟然沒繼續睡,化為人形,還關心起他的狀況,讓范統受寵若驚。

「嗯……去遊樂場……」他是說練武場,幻世是有沒有遊樂場啊?

「你該不會要聽那白毛的話去打掃吧?」拂塵冷冷地說,「你也不要太白痴了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范統隨口敷衍著,看噗哈哈哈一臉山雨欲來,忙改用心靈溝通:『不是啦噗哈哈哈,打掃不是重點啦,月退好不容易有了家人,矮子已經對白吃白喝又算不上戰力的我很有意見了,我不想讓月退難為。』

噗哈哈哈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你也不見得要留在這裡蹚那什麼渾水,本拂塵帶著你還怕無容身之地嗎?」

『我當然知道噗哈哈哈很強大啦,但我放心不下月退嘛……只是去練武場看一下做做樣子啦,我就不信那裡平常沒有僕人在打掃,如果很乾淨也不必我動手啊。』

噗哈哈哈瞇起眼瞪了他半晌,才說:「隨便你,本拂塵才不管你,但是——不准把本拂塵拿去當拖把使用!」聲明完,便又變回拂塵形態。

喔喔……他這主人就算再不才也不至於過份成這樣啦!都已經知道自己的武器會變成人了,哪好意思拿他去拖地啊……

吃完最後一口午餐,范統想到好像還有什麼事情沒做,走到浴室才發現昨晚換下來的衣物還丟在浴室的地上……

幸好昨晚第一次洗完澡時僕人就來收過待洗的衣物,還沒來收這第二次的。范統心虛地趕快洗起來,「湮滅證據」……

然後就帶著噗哈哈哈出門了。

來到練武場,發現真的有僕人等在門口,看到他來了,還幫忙開門,范統一陣無言。

看來矮子還真的派人來監督……是沒有別的工作好派給僕人做嗎?心裡碎碎念著,從僕人手裡接過抹布裝模作樣地擦著不存在的灰塵,隨便地擦過一遍之後,僕人竟又遞來掃帚,范統只好又掃著光可鑑人的地板。

原本就很乾淨,打掃起來一點也不費力……原本是如此的,但腰痠腿軟的情況下例外。

而且「那個地方」好像又有東西流出來了……

真麻煩,看來等下回去又得自己洗褲子,不然萬一被洗衣服的僕人發現……他要怎麼解釋,說自己跟硃砂是同類嗎?哈哈……是說硃砂會有月事嗎?鬼牌劍衛府能不能要得到衛生棉先墊一下?……范統覺得在認真思索這種問題的自己是不是頭殼壞去……

好想趴下來啊……不過有僕人在監督……

掃沒多久,范統就站到牆邊靠著休息,而僕人對他偷懶的行為也視若無睹。沒多久,太陽還沒下山,這裡的主人就像是急著查勤似的回來了。

進了門後,瞥了一眼抱著掃帚靠在牆邊明顯在偷懶的青年,伊耶直接問僕人:「他有好好打掃嗎?」

僕人低下頭恭敬地說:「有的,少爺。」

伊耶看向范統,對方臉頰微微透著的蒼白讓他皺了皺眉,有絲彆扭地說:「你沒有……隨便碰我的武器吧?」

范統翻了翻白眼,照常說出反話:「有!我動了掃把。」他的手都變成殺刀手了,何況已經有噗哈哈哈這神器,還動你那些破銅爛鐵幹啥!

「掃把不是武器吧……」伊耶啐了一聲沒再搭腔,暗中卻恨自己總是說不出某些話。

說不出口……表達關心的話語。

「有事我先離開了?」見白髮男子不吭一聲地站在原處,范統想到這戰鬥狂每日一下班都固定會修練幾個小時,自己還是先閃人好了,以免又被抓去比試,還得回去洗褲子呢……把掃帚交給僕人後,揮了揮手權當道別。

「等一下!」

范統回過頭,疑惑地看著那叫住自己的不高的背影。

該不會真的要我留下來跟你比試吧?先說好喔,真的要這樣的話,我可是不會放水……叫噗哈哈哈手下留情喔!

「能打掃代表……沒事,既然沒事……晚餐可以出來吃了吧——恩格萊爾一直抱怨最近很少見到你!」

晚霞從門口灑入餘暉,范統愣愣地看著那沐浴在夕陽下、被染成橘紅色的背影,久久才應了一聲。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3#
 樓主| 發表於 2012-5-21 17:05:09 | 顯示全部樓層
03.病人你最大

*本系列不按照劇情順序的,因此本篇在「吃宵夜」篇之前(艸)

---------------------------------------------------------------------

再刀槍不入的人都會有倒下的一天,所以不要鐵齒。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朋友很重要。

這是老爸生前常耳提面命的,范統舉雙手同意,自從來到幻世,雖然自己的適應力值得自豪,但也是朋友不厭其煩地到水池打撈他,他才能通過新生居民的第一關考驗——死亡。

而交了朋友,就要跟他的家人打好關係,這樣友誼才能長長久久。

這是發生在月退剛和艾拉桑父子相認,連帶多了個兄長的時候。

「范統,這件事只能拜託你了。」好友愁眉苦臉,帶著希冀的目光瞅著他,讓人有種拒絕這美少年是多麼罪無可逭的感覺。

「唉,雖然不願意,但也沒辦法了。」說話的是好友的爸爸,英俊的臉和兒子一樣無奈地垮下,彷彿正無可奈何做出人生的重大決定。

「范統,捨你其誰?」硃砂雙手抱在胸前,下巴往上抬了一個睥睨的角度,涼涼地說。

范統苦惱地皺著眉,來回看著三人,而背景是十幾個徬徨顫抖的僕人,個個紛紛投給他流浪小狗般的目光,叫他怎麼拒絕得了!

他艱難地問出口:「對吧,月退,他是你姊姊,你不應該可以自己照顧吧?」

「唔……你是說伊耶哥哥由我照顧嗎?他不願意啊!我和爸爸是他唯二的親人,但他把我們都趕了出來,說我們太吵了!我們只是關心啊!」月退難過地垂著頭。

艾拉桑也點頭如搗蒜:「伊耶這孩子就是太逞強了,不想要親人看到他的難受,他這十年來都沒生過病,人家說沒生過病的一旦生病最容易一病不起,萬一真的因此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伊耶病成這樣不能沒人照顧啊!」

范統默默看著發抖的僕人,不用問就已經明瞭大半,肯定是沒人受得了那矮子的火爆脾氣,如果只是挨罵還好,就怕矮子面對新生居民無所顧忌,下手太重把人打死。

平常脾氣就夠差的人,生病一定更是雪上加霜吧?他能想像實在有夠危險的……但由自己去就沒一個人擔心嗎?

硃砂涼涼地幫腔說:「范統你住人家家裡那麼久,就沒有一點回饋的心嗎?要從偽帝手中奪回帝位可是非鬼牌劍衛不可,你犧牲小我完成大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喂喂,你也預測我會犧牲嗎?而且難道你就沒住人家家裡?

「范統,伊耶哥哥雖然脾氣不太好,但不至於會傷害我的朋友的,而且你只要幫他擦擦澡、餵餵食物就好,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性。」

你確定嗎?范統投以懷疑的眼神。光是平常看那些僕人沒事被他又打又罵又殺的,就知道這矮子是那種只要人家稍微不順他的意就會動手制裁的類型,而他又特別倒楣,誰知道會不會擦澡一個不小心潑濕他的衣服,或是餵飯不小心餵到他鼻孔裡而被宰掉啊!

范統繼續掙扎,企圖喚起好友的良心:「可是月退,如果一百個小心,伊耶被我殺掉了,那可是會在西方城火山重生的耶!」是水池不是火山啦,以他身為東方城通緝犯的身分,一旦在東方城水池出現,馬上就會被逮個正著啦!

月退還在翻譯反話中,硃砂已先哼了一聲,連艾拉桑也以一臉「你太臭屁」的不苟同表情看著他。

「最好你有那個本領啦!」

「你敢殺了我兒子,你就走不出鬼牌劍衛府了!」

「呃……那是正常話啦!」別突然殺氣暴升啊,而且要殺也是你兒子殺我吧,我哪有能力殺掉你兒子啊!范統求救眼神只能投向月退。

月退神色凝重地閉了閉眼,豁然一睜道:「范統你放心,如果你真被東方城抓到了,我會盡快奪回王位、打進東方城把你救出來的!」

「……」聽起來月退反話翻譯的倒沒錯,不過你一提再提為我打回東方城,其實你很想這麼做對吧?都沒想過攻下東方城比你奪回王位還困難嗎?與其歷盡千辛萬苦去救我,還不如你自己照顧你哥哥吧?

於是,在范統的一票對上眼前三票加上後面僕人們不知道多少票(假如他們也有投票權)的劣勢下,「祭品」的人選就這麼在本人哀莫大於心死的狀態下敲定了。

不斷在心裡為自己打氣的范統戰戰兢兢來到伊耶的房間時,還先緊張得東張西望看有沒有人可以抓來一起幫忙,但鬼牌劍衛的房間就如同什麼進入會有生命危險的禁地,一整條寬敞的走廊空曠的聽得到回音。

范統嘆了口氣,自力救濟地敲了兩聲房門示意,就推門進入。

伊耶果然病得意識不清,歪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范統問了幾次反話沒得到回應,不禁嘆了一聲。病人病成這樣,也不能先餵飯……只好先擦澡了?

只擦上半身應該沒關係吧?

從浴間端了一盆溫水出來後,小心翼翼從被角將被子掀開到腹部,范統苦惱地低頭看著伊耶寬鬆的睡衣,睡衣最上面兩顆鈕釦打開著,但其他則是釦上的,范統猶豫著是要全部解開擦澡,還是不用解直接從下擺伸進去擦……

呃,後者是不用看到矮子的身體啦,但感覺特別詭異,還是把釦子解開擦澡還比較光明正大一點?

輕輕地一顆一顆解開男人胸前的釦子,緊張得甚至手心都冒出了汗,心中罵自己不下百遍——幹嘛弄得好像電視劇裡面壞蛋在佔昏迷不醒女性的便宜啊,特別還常出現在古裝劇,脫得那麼慢活像在營造什麼刺激氣氛似的,好險沒把噗哈哈哈帶來,否則噗哈哈哈一定更唾棄他了……

即使再笨拙,釦子也沒幾顆,總算是解開了,范統鬆了一口氣,擰了毛巾拂開男人的衣襟正要擦拭,又不免尷尬起來……

這樣擦下去矮子不會醒過來吧、不會起什麼生理反應吧……咳,他又不是真的在佔他便宜,還怕他醒過來幹嘛,而只要避開敏感部位,應該不至於那麼容易起反應吧,尤其又病得那麼重了……

范統自我安慰著,小心地擦拭男人的胸腹,萬事起頭難,果然擦了幾下之後膽子就大起來了,洗過一次毛巾之後又擦第二次,然後才瞪大眼睛發現一件令人吃驚的事實——

矮子竟然有腹肌!而且還六塊!這種少年體型還是可以訓練出六塊肌的嗎?而且透過毛巾的觸感很堅硬,絕對不是偽造的!

不過想想也是,光是他在戰鬥中顯現出的戰鬥力,沒有強健的肉體實在無法承受他那種勁道以及爆發力吧,這麼一想,矮子的確挺悲劇的,硬漢的靈魂偏偏拘束在這種嬌小的身體中,要比常人多付出多少努力才有如今的成就啊……不過月退也差不多就是了,這對兄弟實在都不像人啊!

范統天南地北胡思亂想著,毛巾又在病人的頸部來回抹過一圈,自然而然地順勢擦上男人的臉,眼神順著動作而上,卻突然呼吸一窒——

不知何時男人的呼息已不如沉睡時平穩,轉為無聲無息,而那雙虛弱卻傲然的眼,正直直地盯視著他。

「……呃、我不是想吃你的虧,我……」一時間手忙腳亂,揮動手上的毛巾,很想說明自己是被迫來為他服務,而不是要佔他便宜的——一個男人是有什麼便宜好佔啊!但又擔心自己的反話問題反而激怒男人。

伊耶只是冷冷看他一眼,就閉上了眼,像是無力開口只得默許他的行為。范統七上八下地觀察了他一會,才遲疑地又洗了洗毛巾,幫他擦了擦臉。

發青的唇在碰觸到濕毛巾時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范統是因為不敢大意地觀察著他的表情才會發現,在擦完前面上半身後,范統遲疑地說:「呃……前面不要擦嗎?」

「……」

所幸伊耶似乎沒有因為病重而忘了他的反話問題,思索了一下後默默地側過身,會意的范統只好又幫他擦了擦背。

眼見已經擦完了,范統擦了擦手心的汗,幸好矮子病重沒力氣跟他多計較,不然平常的他早破口大罵「你為何會在我房間裡」了!就算猛虎生了病也沒什麼好畏懼的嘛!

將水盆端去浴間倒掉,走出來的范統看到男人皺著眉,不無煩躁地兩手各自捏住一邊的衣襟想要將釦子釦上,卻因手指乏力不聽使喚,釦了許久都還沒釦好一顆,范統默默地走了過去,幫他一一釦上。

對上那雙帶著慍怒的眼,范統無奈地聳聳肩,畢竟是自己解開的,那應該也要負責釦回去吧?……矮子的眼神好兇,但只是一隻病虎沒什麼好畏懼的啦,不怕不怕!

「呃,接下來是……喝水。」范統在伊耶的瞪視下抓了抓頭髮,然後就站了起來走了開去。

伊耶沒好氣地看著范統的背影,氣悶極了。

身體狀況也是武人必須注重的,而他竟然這樣倒下,還病得那麼重,簡直是武人之恥!病成這樣已經很沒面子了,更別說醒來還發現討厭的人在照顧他……家裡的僕人是都死光了嗎?養他們何用!至於老頭跟恩格萊爾來了也只是讓他病更重罷了!

喝水……自己口裡的確很乾渴,不知睡了多久了,喉嚨都乾到出不了聲音,但是那個總是講話顛三倒四的飯桶,說的應該是「吃飯」吧?

不知道是誰派那傢伙來的,根本看到他就沒什麼好氣,等他有精神一點,就要把他趕出去、別在眼前礙眼!

過不了多久,讓他一直在心裡暗罵的藍衣青年回來了,手中端著一個裝著透明液體的杯子,遞到他面前。

「先……吃個火吧?飯等一下就來了。」

默默地看著目前最需要的水杯,雖然手不太使得上力,但伊耶還是不想被看扁,正舉起無力的手,那水杯卻直接拿到他嘴邊。

抬眼看去,青年也看似一副僵硬的表情,伊耶本來應該為青年輕視他無法自己喝水而生氣,但不知為何火氣卻稍微消了下去。對水的渴求,讓他湊過唇,直接以口就杯啜飲起來。

在清涼的液體滑下自己乾澀的喉間,伊耶第一次感覺白開水如此甘甜,稍嫌急躁地把那杯水喝了杯底朝天。

范統有些失神,被動地傾斜水杯,直到他喝完,才愣愣地問了一句:「還不要嗎?」

「不用了。」他淡淡地說,『受人點滴』,口氣也比平常的劍拔弩張好上許多。

「那、那就喝水了。」

范統有絲慌亂地放下水杯,跑出房去,過了一會,才端著餐盤進來。

碗裡是煮得稀軟的飯湯,范統見伊耶沒有反應,舀起一匙,放到嘴巴前吹一吹:「啊?」

「嗯?」直到伊耶臉色陰沉地質疑了一聲,范統才發覺自己做出像是誘哄小孩張嘴吃飯的動作。

「不要把我當小孩!」雖然生病聲音沙啞,語氣中的不悅還是成功傳達給范統,范統接下來的餵食動作只好都閉緊嘴巴。還好接下來伊耶雖然臉色難看,倒還不至於不合作,吃完後只說了句:「你可以走了」就又倒下繼續睡了。

摸摸鼻子收拾完出了房間,心裡有些不滿的范統也沒敢有什麼異議,至少對方不是用「滾」這個字,已經算是抵銷謝意了?

然後隔天,又是一樣的事情重演,前兩餐前去照顧伊耶的僕人被轟了出來,病人還生了好一頓脾氣,原因不是出於餵飯速度太快或是太慢,不然就是食物不合胃口。

我說矮子你會不會太吹毛求疵啊?食物煮得不合胃口也不是餵你飯的人的錯吧?何必發火到讓僕人哭著跑出來呢?范統再次為難地面對病人家屬的委託,最後總算拗不過請求而再次來到鬼牌劍衛的房間。

還好這次沒那麼尷尬……不,說尷尬也還是很尷尬,他要服侍的病人是醒著的。

「你要先吃飯,還是先洗澡?」雖然這次詛咒沒作祟,但范統的表情還是瞬間變得很難看,這台詞豈不是很像某種色情招牌詞啊?只差後面加上『還是先吃我』了……還好詛咒只是講反話而已,不會亂加碼演出。

「我肚子餓了!」雖然白髮男子不知道什麼色情招牌詞,但一想到又要依賴這散漫的傢伙就沒什麼好臉色。

「喔。」范統不置可否地走了出去,沒多久就端了餐盤回來。

因為伊耶和昨晚比起來,病情略有起色,這次餵的是麵,范統下意識地把麵用調羹切碎,不讓麵條過長垂到調羹外,吹了吹正要向前遞出,驚覺自己又做出像餵食小孩的動作。

雖然自己是獨子沒有餵過小孩啦,不過這種事情不是很自然而然嗎?何況自己已經餵過一餐了,一口的量就差不多裝一調羹,裝太多也只是掉出來,讓矮子更想殺人而已。

偷偷瞧了矮子一眼,矮子這次卻沒開罵,只是從鼻子哼了一聲,范統只能一頭霧水地開始餵他吃麵。

再來就是擦澡了,其實他覺得一天沒擦澡真的不算什麼,但……感覺矮子好像發燒時流了不少汗,就算不擦也要換衣服,而換衣服就要脫衣服……而既然衣服都脫了,不擦一擦又覺得可惜……

看矮子這兩天病情沉重像是沒法下床似的,連餵飯、擦澡都要人代勞,那上廁所什麼的要怎麼處理啊?范統不由的瞄了瞄伊耶的褲子,他該不會包……那個、「包大人」吧?

被他好奇打量的人感受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也不知道聯想到什麼,臉色臉青地罵道:「看什麼看,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來!」

喂,思想是無罪的,只是想想也要處罰嗎……啊,他還看了,看看也不犯法吧?

然後接下來的擦澡事後有些不忍回想,對范統如是,對伊耶亦如是,因為這次伊耶一開始就是醒著的,而且精神還比較好,在擦身體的時候雙方都有些尷尬,沒多久,毛巾就被脾氣不好的病人劈手奪去。

接著就開始挑剔了:「該用力的地方不用力,不該用力的地方又那麼使勁,你到底會不會啊?飯桶就是飯桶!」

不會啊,我又不是專業看護。而且那最後一句不管代入的是「范統」還是「飯桶」,都讓人很不舒服耶!

雖然心裡回嘴,但看過伊耶兇底下僕人的惡形惡狀,范統直覺地退後數步,生怕伊耶一條毛巾甩過來就結束他的性命……憑伊耶金線三紋的實力,以毛巾當凶器也許也不是不可能。

沒有讀心技能,以致無法得知范統將他想成有如鬼神的伊耶,看著對方退後並帶著警戒的態度,雖然稍稍降低了氣燄,卻仍是氣結。

「你退什麼退?」

「有什麼,我只是覺得前進比較好一點。」

「哼,算了,我自己擦澡就好,免得你笨手笨腳的,害我……」話硬生生止住,平板的接下去:「你離開吧,接下來我找僕人來就好。」

餵飯的話是還好,那傢伙總會耐心地等他想吃下一口再遞上調羹,而且在他皺眉之後,還會小心撥開他討厭的食物,倒是比想像中機靈,至於擦澡,那就不必了吧,弄得渾身怪不自在的。

看藍衣青年聽了之後如獲大赦地立刻轉身就走,伊耶心裡悶悶的,他不是不知道范統在他面前總是戒慎小心的態度,但就算再討厭一個人,他還不至於是會恩將仇報的人吧。

不曉得為什麼,以往被無關緊要的人誤解或是因言行太過直接而得罪他人,他並不會放在心上,但此時的心情卻難以言喻。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4#
 樓主| 發表於 2012-5-22 17:02:11 | 顯示全部樓層
04.贏不了(上)

范統看著西式餐桌上一大鍋的藥膳雞湯,心情無比複雜。

「好懷念喔。」月退感嘆了一句。

「西方城竟然也會有這道菜。」硃砂頗感意外。

伊耶淡淡說:「鬼牌劍衛府也有東方城的廚子,做些東方城的東西不算什麼。」

「呃……伊耶,我記得你不喜歡藥膳的味道耶,那次我去東方城帶名產藥膳包回來,你不是大發雷霆?」艾拉桑遲疑地對此發表意見,他的年紀雖然一年比一年大,但重視親情的他,兒子喜歡吃什麼他都會放在心裡。

餐桌上的人視線都投注到伊耶身上,伊耶有些如坐針氈,但還是說不出『我想吃所以叫廚房做』這種話,只能勉強說:「又不是我要吃的……這也沒什麼吧,你們不懷念東方城的食物嗎?」

「伊耶哥哥,你人真好呢……」

「不准那樣叫我!」

「不過這道菜感覺是給女人補身體的。」硃砂果然不愧一半是女的,馬上提出發現,「看來是為我而煮,那我就多吃點了!」在場人不由得好奇硃砂吃補是只補到『女性』的身體還是都有補到?

硃砂邊說著邊自動自發地貼近月退,嚇得月退趕緊轉向另一位好友:「范統,我幫你盛!」

感受到硃砂殺人的視線,范統搖搖手說:「我自己倒我自己倒。」

不管怎樣,這道菜總是廚師費心熬燉的,而且那香味讓人垂涎三尺,雖然出現在西方城的方桌上是有點不太協調啦,矮子怎麼突然想點雞湯啊?而且不僅一口都不吃,根本就是一臉連味道都嫌惡的樣子,范統不由得感到困惑。

好奇地朝伊耶投去一眼,正好伊耶也抬起眼,兩人的目光相觸,伊耶一怔,瞇起眼瞪了他一眼,范統趕緊收回視線。

矮子怎麼突然瞪他啊……他又做錯了什麼嗎?之前不是都對他視若無睹?現在終於不想掩飾對他的厭惡了嗎?……雖然本來也沒怎麼掩飾,但沒有接觸到也不會多此一舉投來厭惡的眼神啊……

范統一時間有點忐忑不安,但很快又被月退幫他盛在碗裡的美食吸引了全副注意力,將心力花在民生大業上。



隔天,依舊是被武器叫起開始修練的一天,范統無奈地漱洗完畢,正打算出門再使用傳送符咒,經過戶外練武場時,卻見到不在意料中的背影。

白髮,輕裝,矚目的金線三紋,生人勿近的氣息,果然是府第的主人。

現在因為辭職了,所以時間很多的樣子?

范統有點傷腦筋,同住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總是要見,明明房子那麼大,連出門都會碰到。還是假裝沒看到走過去好了?反正他的嘴巴就算想好好打招呼,說出來也都是會破壞人一天嶄新好心情的話。

正這麼打算,躡起腳尖靠著樹叢偷偷往門口而去,沒想到那人卻像背後有長眼睛似的,開口了:「站住。」

站、站住?是在叫我嗎?我說矮子你命令句用得真習慣……但我不太習慣。范統又悄悄地前進了幾步,伊耶便一下子就轉過身來,范統只得馬上立正站好。

「晚、晚啊。」范統心虛地打了聲招呼。

「我不是叫你站住了嗎?」伊耶皺著眉,一臉不太爽。

「原來是在叫你啊,我知道。」范統苦笑。

「不是你還有別人嗎?」伊耶不耐地說:「你又要去修練了?」

「不對啊。」不是嫌他不求上進嗎?現在又有什麼意見了?

「這裡就有練武場,何必到別的地方去?」伊耶手一揮,一把劍飛入他手裡,范統見狀在心裡驚嘆一聲,接下來卻立刻為對方的話驚得瞠目結舌。

「過來,跟我比試一下。」

范統後退了一步,想了想,又後退了一步。

矮子還是沒放棄找他比試的樣子,可是他覺得自己並不夠格當金線三紋的對手吧,矮子一定只是想殺他而已……因為他是新生居民,伊耶下手一定毫不留情的,之前好幾次是月退擋著,而這次……哇,糟糕,月退跟硃砂一早就去上學了啊!今天出門沒占卜啊!

艾拉桑……應該也不可能為了救他而跑出來一哭二鬧三上吊吧。

「一定不要比試嗎?」范統緊張得有點口乾舌燥,「你比較弱,真的。」

……!好想咬掉舌頭,他只是想說服伊耶別理會他這個小人物啊,不是都把他當空氣嗎?為什麼不繼續當下去?

「少囉嗦!」也許是反話的「挑釁」起了效果,伊耶一臉肅殺,手裡的劍劃了一個半圓,劍氣掃得樹叢碎葉紛飛。

范統無奈,看來如果不應戰,伊耶也不會讓他『活』著離開,只好用心靈相通請自己的武器變形一下:『噗哈哈哈,請你變成劍吧。』

『嗯?你要跟白毛決鬥?』剛才打了一下盹的噗哈哈哈困惑地問,『你的實力還不夠吧?』

『呃,不然噗哈哈哈你幫幫我啊。』聽自家高強的武器也這麼說,范統趕忙打蛇隨棍上。

『……』

不說話?是在考慮要幫他了嗎?范統喜出望外,等待噗哈哈哈的答覆。

『……算了,本拂塵還是變成劍,你自己打吧,你也不能總是被白毛壓在下面。』

……這種說法有點奇怪耶。范統沉默了一下,馬上又據理力爭:『這段時間我只練了暉侍的劍法,符咒還不熟練啊,暉侍的實力比不上金線三紋的!』

噗哈哈哈不以為然地冷哼:『笨范統,有本拂塵在,你怎麼會輸?』

又說我笨!『我可不這麼認為,如果我死回東方城水池,這次說不定就會真的死了啊!這樣你可就沒主人了!』

『有本拂塵在,你死不了的。』加重的語氣似乎是許下的承諾。

范統雖然還是緊張,但多少有點安下心:『……那危急的時候你要救我喔。』

『本拂塵不救你還有誰啊?』噗哈哈哈說完,便變為劍的型態。伊耶在一旁沉默看著范統一會兒哭喪著臉、一會兒又抱著希望、最後一臉絕望的表情變化,然後看見拂塵變形,伊耶的眼神也躍躍欲試起來。

比試一開始,伊耶便縮短攻擊距離,持著劍衝殺過來。戶外練武場四周沒有圍牆,躲也無處躲,范統只好拚命閃躲,真的躲不過就硬接;得到暉侍的記憶是一回事,實際應用出來又是一回事,這早在他修練時斬殺朝他攻擊的魔獸時就發現這一點了;相較於暉侍表面繁複卻是務實、招招致命的劍式,自己使出來就會無意間留有餘地,也許是他這個異世界人仍無法把死亡當成家常便飯吧。

對他而言,無論是原生居民還是新生居民,他都無法面不改色地看著對方身亡。

但在戰鬥途中無法想太多,鬼牌劍衛的金線三紋實力絕非浪得虛名,一開始還只是牛刀小試,逐漸地每一招都讓他無法閃躲,只能迎戰;每一次格擋,帶來的衝擊都讓范統以為自己會接不下去了,好幾次噗哈哈哈差點要脫手,卻又硬是被他用兩手緊緊握住。

「進招!別盡是躲!」伊耶瞇著眼,冷眉緊蹙,眼中閃著嗜戰光芒。

范統並不適合近身戰,但對方卻沒有給他拉出距離的機會,疾如迅雷的一劍劈下,在眼前形成凌亂的殘影。范統心跳得飛快,頓時矮下身,利用膝部的韌性反手架住壓下的劍,另一手從口袋中掏出符咒,注入魔力與符力後利用空隙丟出——

伊耶一個錯愕,在符咒擲出的同時,上身直覺地後仰避開攻擊,下意識抬起腿往對手踹去——

踢出去的一腳接觸到對手的同時,符咒炸裂開來,這突來的力量猝不及防,雷電交閃在兩人之中!

一切在電光火石之間,伊耶緊急退後了數步,並順著爆炸的力道繼續往後退去,待電閃消逝,伊耶的頭髮焦了幾縷,衣物也破了大片,胸前皮膚一片焦灼,而被他踹飛出去的對手,狠狠跌落在硬石子地上。

伊耶一怔,正要上前,跌坐在地上的范統抬起頭來,手臂靠著下顎,嘴角淌著血絲,伊耶遲疑地問:「你……還好吧?」

范統輕輕把嘴角的血拭去,他也很難說出好不好,剛才伊耶一腳往他下顎踹過來,他反射地擋住下顎,但嘴肉還是咬破了流出血來,還好下巴沒有脫臼,倒是跌的那一下還滿重的,尾椎都還有點麻木——但經過這一招,他反而沒有起先那麼緊張了。

「看來是沒事了?」伊耶暗暗鬆了口氣,「拉筋夠了吧?現在要認真了!」

伊耶甩甩手中的劍,又擺出起手式。雖然剛才符咒的攻擊讓他措手不及,但現在稍停了一下,反而手更癢了起來;他喜歡危險、喜歡戰鬥中那種無法預料的危機,讓他熱血沸騰,彷彿什麼對象都能打敗、什麼地方都能到達,剛才那幾招根本不能讓他饜足!

范統無奈地站起身來,再次嚴陣以待,手裡也抓著別的符咒。

再度重新開始的比試比起先前更加迅雷不及掩耳,伊耶強橫霸道的劍招無堅不摧,而范統承繼自暉侍的劍術也揮灑自如,直到范統終於因密集的攻防而略顯疲態腳步一滯,那西方城僅次於少帝的高強劍式以刁鑽的角度砍將過來時,范統急忙持劍往前一擋,清脆的一聲細響傳至兩人耳裡——

聽到聲響的剎那,伊耶手上的劍裂成兩截,上半截往後飛去,鏗鏘掉落在地。

在兵器對峙時,當然不是其中一方武器斷掉就結束了,范統驚駭地在對手劍斷的同時止住劍勢,將劍劈往一側,也因此失去平衡,和對手雙雙跌倒在地。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范統定睛一看,伊耶倒在他旁邊,而他壓在人家的胳膊上。

「呃……沒關係……」說話的不是伊耶,是范統。

「對不起」卻變成「沒關係」,范統一時覺得尷尬,又看到伊耶胸前曝露了一大片,還有焦黑的痕跡,根本就是自己的傑作……「傑作」這個詞還真是讓人心情複雜。

「呃……你有事吧?」

伊耶淡淡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剛才明明要丟出符咒,為什麼又收手?」

「呃……」

伊耶維持躺在地上的姿勢,繼續詢問自己的疑惑:「那一擊是我全力一擊,攻擊過後想必空門大開,雖然是我兵器不如你,但戰場上當使盡渾身解數求勝,你如果那時使用符力,我必敗無疑,你為何不用?」

「……假的要我問嗎?」范統苦惱地看著伊耶認真的表情,嘆了口氣道:「你是新生居民啊,有了噗哈哈哈減幅的邪咒你承受了一定會活的啦,我怎麼可以救活你啊?」

伊耶恍然,哼了一聲:「要不是武器太爛,我才不用你操這個心、放這個水。」

范統只能無言地點點頭。

「……你怎麼還不起來?」伊耶坐起身,疑惑地看著仍躺在地上的范統。

「我不想起來啊,全身都好舒服、舒服死人了,讓我躺久一點行嗎?」范統哭喪著臉說。

伊耶投向他的視線帶著不屑,心裡認為這種話實在糟糕透了,就算是反話,怎麼有人說得出這種話。伊耶不理睬躺在地上的范統,自顧自轉身吩咐附近的僕人拿醫藥箱和另一套衣服過來,打算先把傷口處理一下再出門,就不進屋去了。

僕人沒多久就把整套醫藥箱和衣物取來,范統終於肯爬起來,好奇地瞧著醫藥箱裡有什麼,畢竟之前他都是直接死掉,沒什麼機會見識幻世的醫藥器材。伊耶沒興趣搭理他,直接拿起繃帶想包住自己胸口被符咒炸開導致的灼傷。

「哇!」范統突然大叫一聲讓伊耶嚇了一跳,沒好氣地瞪向他,范統自己好像也被自己的突兀嚇了一跳,不好意思地說:「傷口要先擦一擦吧?」

「無所謂。」比起他過去受的傷,這灼傷不過是小意思。

「行啦。」范統拿起裡面的紗布,從水壺中倒出水沾濕紗布後,猶豫地看向伊耶:「你幫我擦?」

是『我幫你擦』啦,我又沒怎樣幹嘛要擦?范統囧了一下。

「嗯。」伊耶未對他的反話表示意見,只淡淡應了一聲。

反正之前也擦過了……范統心裡自語,邊擦拭著伊耶焦黑的胸膛。幸好只是表皮比較焦黑,沒有很嚴重,頂多那部位以後長出新的皮膚後顏色比較粉一點……哇哈哈,看矮子以後還敢不敢敞開衣襟露胸肌!

伊耶默默看著不知何故偷笑的范統,當然幫他服務的對方根本只能說是笨手笨腳,但他卻難得地想安靜,沒有破口大罵。

不算溫柔地擦拭完之後,看他坐著没反應,范統只好又拿過繃帶幫他纏繞起來,當然纏繃帶的技術也不怎麼樣,伊耶自己包紮可能還弄得比較好。

「不好,死不了死不了。」治療工作完畢,范統撐著膝蓋站起身。

伊耶臉色一黑:「你就那麼想要我死就對了?」

范統搔搔頭,撿起還維持劍身形態的噗哈哈哈:「還好你有事,否則月退會很高興……嗚哇哇哇是醒了嗎?怎麼還沒變回去?」

伊耶依舊臉色難看:「你擔心我就只是因為我跟恩格萊爾的關係嗎?」

范統低下頭看向坐在地上的他,還來不及說什麼,接著突然臉色一白,跪下身去,手上的劍拄到地上,卻也無法止住他的倒落——

「你——」伊耶一時驚愕,正反射性要伸手接住跌落的范統,眼前一花,一位白髮飄飄的青年已經在他之前先一步接住了正倒落的人。

「范統!」

白髮青年抱著自己的主人,無情的眼眸冷冷地注視跪在地上還不及反應的男人。



-------------------------------------------------------------
反正還有(下),爆字數的時候來個TBC就對了……TT_TT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5#
 樓主| 發表於 2012-5-23 18:32:56 | 顯示全部樓層
04.5贏不了(下)



聽到噗哈哈哈的呼喚,他想開口,聲音卻出不來,睜大著眼,眼前卻一片黑暗,這就是「睜眼瞎子」嗎?他一點也沒有吐自己槽的力氣,只能虛弱地把失去視物能力的眼閉上。

方才身後突然而來的一陣劇痛像在體內炸開似的,接著痛到極點的麻痺感從背後一路傳導至腦部,他全身都使不上力,只感覺騰雲駕霧似的輕飄飄,似乎有人將他抱了起來……

……是矮子嗎?矮子其實沒那麼討厭他嗎?

再次醒來,他發現自己已經趴伏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中年男子有些顫抖,不敢注視面前年紀雖輕卻是西方城第二強者的鬼牌劍衛。

鬼牌劍衛冷冷地說,即使不懂武的醫者似乎也感受到無上的殺氣:「你剛剛的診斷再說一次。」

「是,那位先生可能是因為某種……運動傷害而脊椎粉碎,可能在傷癒之前無法自主行動。」

「多久會好?」

「大概一年……呃,半年。」看到伊耶眼神凶光一閃,醫師趕緊改口,但對方還是一臉不滿,醫師簡直欲哭無淚:「完全痊癒花費半年已經很快啦,如果不好好調養還會有後遺症和伴隨的劇痛。」

伊耶轉向站在一邊的少女護甲:「你呢?你有辦法盡早治好嗎?」

月璧柔遺憾地搖搖頭:「我沒辦法一次使用那麼多法力在他身上,至少也要幾個月吧?」

「其實、如果那位先生是新生居民,可以讓他重生比較快,還減輕疼痛。」醫師善意地提出建議,但全部的人都瞪向他,讓他嚇得又低下頭。

「殺掉重生是行不通的!」把醫師趕走之後,伊耶煩躁地說:「只能交給恩格萊爾了。」

「可是我們即將要攻進聖西羅宮,不適宜現在耗費精力救不相干的人,讓范統躺幾個月也沒什麼嘛,反正他應該也派不上用場。」

「你說什麼!」旁聽的白髮青年跳了出來,怒瞪著月壁柔,大有將她殺之而後快的衝動。

「我說的是事實嘛,我們現在有重要的事,哪有辦法顧慮到每一個人,大不了等恩格萊爾奪回王位,再用王血治療他啊!他可以在床上休息等我們回來,應該也比較輕鬆吧。」璧柔無辜地說。

月璧柔沒有惡意,伊耶默想,但沒有惡意不表示不會傷人,他可以想像那傢伙聽到之後一臉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但之前的自己一定也會贊同這項意見……

噗哈哈哈勃然大怒:「你說的雖然是事實,但本拂塵還是非常不高興,你以為范統為什麼要蹚這趟渾水,還不都是因為你們這群莫名其妙的人!」

「讓恩格萊爾回來自己決定吧。」伊耶不耐地打斷爭執。

他們各自解散,至於他們在等的人,月退和硃砂不知道下課後又去了哪裡,直到晚餐前才回來,一進大廳,就看到全部的人都在大廳裡等他。

「呃……大家……怎麼了嗎?」月退有點心虛地掙脫掉硃砂抱住他手臂的手。

「恩格萊爾,你回來了!」愛子成癡的艾拉桑高興地張開雙臂抱上前去。

「嗯,爸爸,怎麼大家都聚在這裡?在等我?」

「對啊,等你回來吃晚餐呢!」

不是吧?老頭,不是已經跟你告知過發生了什麼事了嗎?伊耶頭痛地遏止艾拉桑拉著兒子到餐廳的動作,開口道:「恩格萊爾,有傷患需要醫治,請裁奪。」

「傷患?」月退轉頭看看帶著無辜神情的璧柔,任伊耶拉著他往房間而去。

「這不是范統的房間嗎?」被拉進某間房,月退才浮現緊張,「范統怎麼了?」

「脊椎粉碎,月璧柔無法很快治好他,也不能殺,就看你要不要救。」伊耶言簡意賅地說明。

璧柔猶豫地說:「恩格萊爾,你使用王血會不舒服一段時間,要不要等奪回王位之後再……」

「使用王血會不舒服,那還是別……」愛子心切的艾拉桑勸道。

看著趴伏在床上毫無反應的朋友,月退說不出話來。

「我看就別救了,直接給他一個痛快,重生回東方城,說不定珞侍會顧念朋友一場放過他。」硃砂一副「少了范統求之不得」的態度。

「范統怎麼受傷的?」月退沉默了一晌才問,眾人聞言都安靜下來,面面相覷,似乎沒人想到問這個問題。

「是我,」伊耶開口淡淡地說,「我找他比試……」

「伊耶哥哥,我不是說……」

「我有記得手下留情!誰知道……那是意外!」

一直在床邊半瞇著眼冷眼旁觀的噗哈哈哈開口了:「哼,要不是范統顧忌傷到你不使用符咒,也不見得需要你『手下留情』。」

伊耶還想再說什麼,還沒開口,已被打斷。

「伊耶哥哥!」月退一臉怒容,眼裡帶著難過:「范統原本只是個不會武藝的平凡人,即使得到別人的劍術記憶,沒有打好體術基礎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需要這樣勉強自己練武……」

「從剛才到現在,本拂塵總算聽到一句人話。」噗哈哈哈冷冷地插了一句。

伊耶沉默下來,艾拉桑見兒子似乎有內疚之意,忙出來打圓場:「好了,我想應該就像伊耶說的是意外,伊耶你有沒有受傷……」

「我很抱歉。」

伊耶低下頭,沉重而慎重地道歉,對月退,也是對噗哈哈哈,更是對此時床上失去意識的人。

「我要救他。」月退轉過頭,看向臉朝內側趴伏的朋友,毅然決然地說:「爸爸,還有其他人,請你們離開吧,這是我應該做的。」

「恩格萊爾,至少吃過晚餐再……」艾拉桑再勸。

「我現在就要救。」態度堅決毫不妥協,見他心意已決,其他人也只好默默地出房去。



相較於其他人都到餐廳等候開飯,伊耶卻不發一語地走到練武場。夕陽西落,天色將近全黑,他站在練武場正中央,回想這一整天發生的事。

當時,武器化為的頎長人形橫抱起藍衣青年,居高臨下看著他——

他一直不服青年的實力超過大半由他的武器而來,但不可否認,武器的品質包含在一個人的實力之內;能讓武器這樣維護自己,也並非完全只靠運氣。

而那白髮武器當時對他說的那些話……讓他湧起一絲赧然和強烈的不甘,卻一句話也無從反駁。

場上的兩截斷劍已被僕人收拾掉,他緩緩走到場外,倚靠著樹幹,一手隔著衣物摸著胸前還來不及重新處理、交錯不齊的繃帶輪廓,另一手緊握擊向樹幹。

那傢伙……

看那傢伙在面前倒下,心裡湧上的滋味……即使最後那傢伙臨時收手,他還是有種自己輸得很淒慘的感覺;老實說,月退的責備並沒有打擊到他,他卻覺得,縱使那傢伙再多麼弱,他也已經贏不了對方。

假如胸前的傷勢只在表皮,為何卻痛到深處去?



少年舒了一口氣鬆開他放在身側的手之後,便輕輕帶上房門走出去了,接著一道清冷的嗓音響起:「你還要裝睡到什麼時候啊,范統?」

「呃……」青年翻過身來,有些尷尬。

『噗哈哈哈,我才沒有裝睡,我只是找不到「醒來」的時機。』

當他恢復意識時,也許是因為止痛符的功效,也或許是痛覺神經麻痺了,雖然還一陣麻痛,但痛楚已經沒那麼尖銳,而馬上就有一堆人闖了進來,你一言我一語講了起來,他不好意思打斷,只好默默聽著,加上臉又朝內側,所以沒人發現他已經醒了。

而後來噗哈哈哈聽他們說話,一直想要翻臉帶著他遠走高飛……呃,這個詞有點怪怪的,但不管,他只好用心靈溝通安撫自家拂塵的情緒;為了讓噗哈哈哈轉移注意力,他還特地跟他鬥嘴,在被噗哈哈哈罵怎麼會傷成這樣、不會自我防護時,講些『沒辦法人就是衰,跌個跤也跌到四腳朝天,還好旁邊沒人觀戰』之類的自我調侃。

再然後……就是不適合「醒來」的場合。

噗哈哈哈和月退的話是讓他很感動啦,但是……他又覺得很難為情,特別是矮子竟然會道歉……所以後來月退接近的時候,他才下意識地又閉起眼睛裝睡,真的不是故意偷聽的!

『哼,要不是金毛的可以救你,本拂塵才不想留下來求他們!』

『好啦,噗哈哈哈,月退也已經救了我啊,我現在又是活龍一尾,你可以放心了啦。』

『你從來就不是什麼活龍啦!對了,以後再也不准你跟那個白毛比試了,不然來一次我殺一次,管他是不是原生居民。』

『……』我從來沒有想跟他比試啊,這次不是你要我跟他比的嗎?范統啞然。

『我也已經趁你暈倒的時候警告過那白毛了。』

『警告?噗哈哈哈你對他說了什麼啊?』

『不關你的事。』

我怎麼覺得你的臉上有點不自然……到底說了什麼,令人好在意……

『哼,有你這種笨主人真讓武器操心,』抱怨了一聲,白髮青年躺上他身邊的位置,一眨眼就變回拂塵了,『算了,既然你沒事了,本拂塵就睡覺了。』

『噗哈哈哈……』范統眨了眨眼,無奈地看著旁邊已沒有聲響的拂塵,輕輕撫了撫白色的毛。

謝謝你啊,噗哈哈哈。



接下來的幾天,范統藉著養傷的名義,留在鬼牌劍衛府大享清福……好吧,名義上是養傷,其實他是照顧因為救了他而身體不適的月退,其他人無視他的態度都跟原先差不多,只除了鬼牌劍衛本人的態度有點微妙。

沒有像之前冷言冷語也就算了,表情似乎也沒那麼冷酷,更不會對他視若無睹或是惡狠狠地瞪他。偶爾不小心單獨遇到一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時,伊耶還總是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他,像是欲言又止。

范統實在不太會應付這種狀況,只好平常特地繞開伊耶的房間,減少碰面的機會——但不想遇到某個人的時候偏偏更容易遇到,今天又不小心在月退的房門外相遇。

莫非是想要道歉?范統苦笑著想。那就不必了吧?其實也算自己衰,跌得不好傷到龍骨,正常的運動傷害啦,倒是他的下半身跟矮子犯沖的樣子,這點得多多注意。

看伊耶遲遲不開口,范統又繼續猜想,如果不是想道歉的話,難道是知道了他當時在裝睡偷聽?

看著范統驚疑不定、瞬息萬變的表情,伊耶淡淡地開口:「我有事情跟你討論,跟我來。」

「?!」

討論?什麼事要討論?

「呃……攻打神王殿的事?」范統雖然覺得一頭霧水,但還是被對方的強大氣勢帶著走。

「神王殿……是聖西羅宮,攻打聖西羅宮的事找你有什麼用?」

說的也是。

「月退的病情?」

「每天老頭都會拉著我照三餐來探望恩格萊爾,我想他的狀況我們比你更清楚。」

也是啦……那難不成是……

「……食宿費?」

問到第三個問題時,已經到了鬼牌劍衛的臥室,范統站在房門外不想踏入,躊躇地說:「你在這裡就不好了?」

「你不是已經進來過,還上過我的床了,有什麼好不敢進來?」伊耶從房裡望向他,一次回答他兩個問題:「至於食宿費,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不過如果你想支付我也不跟你客氣。」

上過床……范統還留在上一句反應不過來,靈光一閃後才支支吾吾道:「那是你健康時,我來幫你沖澡和讓你餵飯,才跳上你的床而已。」

淡定……范統說完再一次讓自己無地自容的反話後,暗自替自己打氣。那只是那次為了方便擦澡只好稍微爬上矮子的床而已,並不是實質上了什麼床!

「哦?」男人心情彷彿變得不錯,似笑非笑說,「我以為你想到的會是那晚的事?」

「那早的事?」什麼事?……喔,感覺似乎不會是什麼好事……

男人別開眼光,有些不自在:「吃飯糰的事。」

吃……喔,吃飯糰啊……不是他想吹毛求疵,那次是「上桌」,又不是「上床」……

「我都還記得。」為什麼還要再提起啊?不是很有默契地當成沒那回事了嗎?現在又提出來說是怎樣?

看著范統亂飄的目光,伊耶猜測他的真實意思:「你想忘記?」

范統急忙點頭,沒想到伊耶沉下臉來,沉聲說:「誰叫你自作主張?」

自作主張?

「你這樣顯示你很寬大為懷嗎?」

眼見伊耶提高聲量,范統驚覺他們接下來的話題不適合公開嚷嚷,萬一傳出不妙的八卦就慘了,只好移進房間,並小心把門關上,然後緊張地靠在門板上。

范統弱弱地開口,他實在不懂伊耶的心思:「忘記這種事不是很困擾嗎?還是記得的好?」

伊耶不以為然,一副專斷獨裁、「他說了算」的樣子:「總之……我不准你忘記——否則我會反覆提醒你、讓你記起來!」

什麼跟什麼啊!為什麼矮子這麼專制!

范統不知該說些什麼,記得這種事要做什麼?又不是什麼好的回憶……但一瞬間又不知如何反駁,只好問起另一個問題:「那個……夜渡資的事?」

伊耶一愣,范統則是出口之後露出如喪考妣的表情。什麼夜渡資啊?明明想講食宿費!剛才已經說過一次,矮子不會誤解吧!唉,是說問出口才想打自己嘴巴,逃避也不是這種方法,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他沒有錢可以繳食宿費啦,難不成還要讓他跟月退借錢來還他哥嗎?

「夜渡資……嗎?」伊耶竟然還思考了起來,像是之前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

范統只好再賭賭看可悲的機率重述一次:「夜渡資、夜渡資……食宿費!」重述了好幾次終於跑出了正確的詞彙。

「食宿費,當然是用勞力償還,你上次只打掃了一次室內練武場就沒下文了,你該記得吧?」

「……」

這就叫作挖坑給自己跳吧?……可以用那次的夜渡資抵食宿費嗎?……開玩笑的啦,萬一矮子說沒那個價值怎麼辦?那他也是再中一次槍而已……

所以范統也只是想想而已。



------------------------------
怎麼有變成All范的趨勢……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6#
 樓主| 發表於 2012-5-24 17:08:19 | 顯示全部樓層
05.現在的矮子都這樣嗎



事情發生前,擔心也沒用;事情發生時,再怎樣都會過去;事情發生後,也沒有在意的必要。

攻打聖西羅宮奪回王位的行動,也是就這樣落幕了。月退回到西方城少帝的位置,重掌政權,翻雲覆雨的長老團在那爾西在位時被肅清了,原本想報仇的月退在最後一刻還是救了那爾西,范統搞不太清楚他們糾結的關係,只樂於似乎可以短暫歇一口氣。

於是范統終於獲得安詳的睡眠,直到又從可怕的夢境驚醒。

「嗚哇啊啊啊!暉侍!不要放手!」被自己的尖叫聲吵醒,范統翻身而起,坐在床上喘了很久。

等到范統漸漸鎮定下來時,不免因四周安靜的環境覺得奇怪,向來自己的武器總是在他開始慘叫時就把他叫醒,不然就是早早催他起來練功,怎麼今天毫無動靜?

呼喚了噗哈哈哈幾聲,對方卻不理睬他,咕噥著『要繼續睡』,還要他出門時記得帶他出去之後,就又傳出呼嚕聲了。范統滿腹疑問,但已被惡夢嚇得了無睡意,只得先起床漱洗。

由於還想不到今天要做什麼,范統慢條斯理打理完畢,一打開房門,便猝不及防地被房門對面站著的人嚇了一跳。

「你你你……」伊耶怎麼會站在他房門外面啊?

白髮男子雙手環胸,看似十分不悅,揚聲問:「你莫非忘記今天的約定了?」

「約、約定?」范統轉了轉腦子,才想起昨天矮子突然找上他,說要上街採買鬼牌劍衛府的生活必需品,便(單方面)決定由他這個食客陪同前往,幫忙提東西。

嘖,他付出的勞力還不夠多嗎?是不會找硃砂啊?那傢伙才是真正的米蟲吧!

「你才等沒多久啊?」雖然心裡碎碎念著,畢竟已經(單方面)說好,而又是他睡晚,讓主人在他這個客人房外等,范統釋出善意地問,但反話還是反成自己一副毫無悔意的態度。

「還好。」伊耶臉色陰沉,口氣不佳地回道,「快去吃早餐,然後就出發了!」

范統一陣愕然,他還以為伊耶會回答等了很久,然後為他的不守時破口大罵,畢竟他好幾次都看到伊耶這樣罵他的下屬,但范統也不會白目地反問,搞得自己想被罵似的。認份地去用餐時,伊耶就坐在另一張椅子等,由於早晨已經過了一半,其他可能出現在餐桌上的人都已經用完離席了,而月退也因聖西羅宮有移交事宜須處理而不在家,讓范統跟伊耶兩人隔著飯桌大眼瞪小眼。

兩人當然沒什麼對話,安靜地一人吃飯、一人用著有限的耐心等候。

范統邊吃,邊覺得哪裡奇怪,仔細一想,依照矮子的耐性,他睡晚了,矮子破門而入才是正常的吧,而且是在他還是忘記鎖門的情況下——他可沒忘記那個某天早晨,矮子闖進來叫他去打掃練武場的事——但這次矮子竟然只是在外等候……

這麼說起來,剛才開房門的時候好像有感應到門上有無法自外進入的結界符咒,是噗哈哈哈設的?

噗哈哈哈也沒叫他起床,照理說噗哈哈哈不可能沒發現有人在房外啊?

……是故意不叫他起床的嗎?

『噗哈哈哈,』有疑問就問,范統用心靈溝通叫醒自家武器:『你今天怎麼沒叫我啊?』

噗哈哈哈帶著睏意的冷淡聲音回道:『你今天又沒有要去修練。』

『可是我跟人家有約啊,昨天不是也有跟你說過?』

『跟人有約是你的事,憑什麼要本拂塵叫你?』

欸,竟然這樣說!這麼冷漠!而且聲量還大起來了!我們用的是心靈溝通,可以不用那麼「用力」,謝謝。

『那矮子在門外時,你至少也叫我一下啊。』

『關本拂塵什麼事?反正他又進不來!』

那結界符咒果然是你施放的啊……

『難不成范統你想要放那白毛的進來?』拂塵本體傳來森冷的氣息。

怎麼得出這種結論啊?只是問一下有必要這麼尖銳嗎?

噗哈哈哈不理睬啞口無言的主人,繼續嘮嘮叨叨地抱怨:『你每次都不鎖門,難道還期待有人夜襲?本拂塵怎麼有你這種糟糕的主人!』雖然只有腦海浮現聲音,但那聲調中的鄙夷還是順利傳達給范統。

范統哭笑不得,嘴裡的食物都忘記咀嚼了:『噗哈哈哈你冷靜一點,不會有人想夜襲我的啦!』

『哼!那你就別再囉嗦了!』說完便陷入寧靜,再也不理睬主人。

竟、竟然還嫌我囉嗦?噗哈哈哈是進入叛逆期了嗎?范統張著嘴,一臉受到打擊。

「喂。」安靜在一旁等候的伊耶開口叫了聲,吸引了范統的注意。

「沒有什麼事啊?」范統哀怨地看了看分明是害得自己和武器失和的罪魁禍首。

「……」伊耶默默看了他一晌,才說,「你睡覺時喊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什、什麼話?」他講夢話被聽見了嗎?想到方才的夢境,范統有種不好的預感。

伊耶閉了閉眼,有點受不了地說:「『你為什麼要變成他的樣子啊』、『高個子變矮就不是高個子了,感覺一點也不奇怪』、『靠近一點、快過來』、『暉侍!不要放手』,我聽到的就這些。你做了什麼糟糕的夢?暉侍是那個傳你劍術的人?」

天哪!果然是暉侍!可惡的暉侍!你到底要破壞我的形象到什麼地步!

還有矮子,你會不會問太多啦?這只不過是我的夢而已,不要在意,OK?

看范統一副恥於開口的樣子,伊耶難得沒有咄咄逼人,直接站起身道:「吃快一點,我到外面等你!」

雖然令他尷尬的傢伙已經離席,但由於已經被勾起糟糕的回憶,美味的早餐變得有點食不知味。范統重重嘆了一口氣,腦中浮現夢裡與那個寄生在他體內的靈魂的對話。

『你跟那個像鬼一樣的鬼牌劍衛不是做過那種事嗎?感覺如何?有快感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啊?怎麼可能會有快感?痛都痛死了,我又不是被虐狂!』

『不舒服嗎?』

『才不舒服!』

『如果那個伊耶長高一點,應該跟你滿配的吧?想不想回味一下啊?』

然後那個變態就真的變成「長高的伊耶」的樣子,還一直逼近過來!

長高後的矮子耶,怎麼都很詭異好嗎?矮子那樣悲劇的身高就已經夠壓迫人了,假如又長高還有沒有天理啊!人不能十全十美嘛!

而且有誰能告訴他「公認的溫和好青年」為什麼會是這副德性啊?所以說這種夢哪能說給那矮子聽?

早餐時段就在范統回想糟糕夢境的羞恥狀態下結束了。

接著,當然就是范統百思不得其解的「採購鬼牌劍衛府生活必需品行動」。但反正只是跟班,范統也樂得放空,到西方城街道蹓躂。

「你最近心情好像不錯?」

身旁男人問出的這個問題,讓范統嚇了一跳。

「是發生什麼好事情嗎?」男人見他沒反應,又問了一句。

范統看看四周,鋪了石板的寬敞道路,兩旁裝飾得唯美可愛的小店鋪,路邊叫賣的攤販,手工烤焙的香味從窗明几淨的點心店散發出來。

他們正在西方城的街道上。雖然幾年前歷經戰火的摧殘,不久前還因面臨戰事而民生蕭條,但短暫的和平還是讓人們稍微露出笑容,即使還是籠罩不安的陰影。

「我問你話。」男人開始不耐煩。

范統默然,果然是正牌的鬼牌劍衛本人……雖然月退已經奪回王位,身為大功臣的伊耶也已經回到鬼牌劍衛的職位復職,但那差到有名的耐性還是只夠他問兩句話。

「呃,也有什麼啦。」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雖然還有跟東方城的關係還沒釐清,但在西方城解除敏感身分,能來到平民的街道上讓他有絲放鬆也是沒錯。

雖然伊耶沒有再開口,但那直直注視的目光告訴范統還在等他的答案,范統只好說:「就月退被竄位了,可以好好弄亂國政了,還有最近喝的飲料都很難吃啊。」是月退奪回王位啦,可以好好肅清國政,而且食物都很好吃,讓他每餐都在期待餐桌上會出現什麼好料的。

「哪有什麼好吃的?」伊耶沉默了一下才平板地說。

「你覺得不好吃啊。」是「我覺得很好吃」啦。

「還不就是平常的那些。」伊耶視線投向別處,有力步伐仍保持一樣的速度。

這又是范統納悶的一點,他們上街好像是要幫鬼牌劍衛府添購必需品,雖然他是不知道負責必需品的人是誰啦,但不管是誰,也不應該是鬼牌劍衛本人出來採買吧?矮子也不急不趕,很悠閒似的,現在可是有工作的高官,不是閒閒沒事的人吧?

他們隨便逛著,范統還不忘買了幾瓶噗哈哈哈的洗髮香精,反正有鬼牌劍衛府的經費支付,矮子也沒意見,不拿白不拿。

逛了大半天,還到飯館吃過了午飯,說要購買必需品的人兩手空空如也,還一逕走在前方,倒是他這個食客手上提了幾瓶供奉武器的貢品,令范統懷疑伊耶找他出來並不是要當苦力那麼簡單,甚至還害怕起伊耶是不是藉故將他引到外面,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

不過要殺他的話好像也不必特地將他引出來,而且噗哈哈哈也在,范統心安地摸摸腰間的拂塵。

就在這時,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步,讓反應不及的范統撞了上去,范統穩住腳步,說了聲「謝謝」,心裡埋怨矮子緊急剎車,人長這麼矮不小心被撞倒很容易成為肉餅的啊!

定睛一看,他們前方站著一個粗布衣衫的少年,少年約莫十來歲,一臉嚴肅,手拿著一支……疑似晾衣服的竹竿橫擋在他們面前。

范統看看四周,原來已經出了大街,也許伊耶是打算回府了,要不然……就是要將他引到郊外殺了?

「停步!」

我說這位小朋友,我們已經停了啊,你還害我撞到矮子,矮子都沒說話該不會真的是打算把我帶到荒郊野外砍了,才特別有耐心吧?

范統無奈地看向伊耶,這種場面還是交給講話沒問題的人交涉好了。

「你憑什麼擋住我的路?」伊耶冷冷地道。

范統無言,講話沒問題的人倒是很直截了當,對方是小孩子難道不會稍微和善一點嗎?

少年似乎不認識鬼牌劍衛,也很直截了當:「這是我練武的地方,如果有人要經過這裡,就得接受我的挑戰!」

哇!小朋友你好勇敢,看到伊耶那張兇臉還沒嚇哭,但是你找錯人啦!

「哦?」伊耶挑起一邊的眉毛,對方只是乳臭未乾的小鬼,當然引不起他的興趣,他只是好奇:「你是原生居民吧?」

「是又如何?」

「你就不怕隨便跟路人挑戰因而喪命?」

「哼,別說的好像你們很厲害!你是什麼紋級的?」

金線三紋啊小朋友!范統黑線的在心裡幫忙回答。

「那你死了不可埋怨,你要跟哪一個挑戰?」伊耶側過身,指了指自己和范統,讓范統吃了一驚;他還以為從剛才他們沒有對話以來,矮子就忘了他跟在後面的事了。

少年來回看了看他們兩個,傲然說:「當然是比較矮的你,那空有身高卻一臉傻樣的傢伙看起來就沒什麼實力,我當然是找強者!」

范統覺得自己站在後面還平白無故中了一槍,難道長得高但氣勢不強也該被人嫌棄成這樣嗎?現在的矮子都這麼趾高氣揚啊?

伊耶卻把重點放在別的地方,渾身冒出煩躁的殺氣:「你說誰矮?」

少年皺著眉,來回看了看伊耶和范統,老實地說:「當然是你比較矮啊。」

「那好,我就好好教教你禮貌兩字吧!」伊耶冷笑著將掛在腰間的劍丟到一旁,拳頭握得嘎吱作響,讓范統捏了一把冷汗。

矮子一臉想用拳頭修理那個小屁孩一頓的樣子,雖然沒事在旁邊納涼兼看戲是不錯啦,不過在實力明顯差距下,也等於是看大矮子欺負小矮子而已嘛!

然後沒多久,少年果然被『教訓』了一頓,趴在地上還不服氣地想站起來。范統光看就覺得痛了,忍不住開口說:「大朋友,這樣就不好了吧,你爸爸在學校等你了。」

少年不解范統的反話問題,微微一愣,生氣地說:「我沒有爸爸,還有誰在學校等我啊?」

范統也一愣,不曉得該回什麼,只好說:「喔,那你們送我回家好了?」

少年聽了,睜大雙眼瞪著他,重新把劍掛回腰間後的伊耶平淡地問:「你住在哪裡?」

少年撇過頭去,還從鼻子哼了一聲。伊耶見狀,不發一語疾走過去,少年以為又要被揍而下意識閉上雙眼,沒想到從領子處被提了起來。

「哼,打輸了就要認輸,好好去鍛鍊自己,這副德性有夠難看!」伊耶就這樣提著那個哇哇亂叫的少年,往某個方向而去,范統搞不清楚狀況,也只能跟上前去。

直到到達一幢建築物前,本來拚命胡亂掙扎、破口大罵的少年,看到建築物前站著的女性,也安靜下來,被伊耶放下時,只是垂著頭直直站著。

「冬瓜!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害我多擔心!」那位女性見到他們,小跑步過來。

「我叫冬冬!」少年漲紅了臉,轉過頭惡狠狠地警告:「不准叫我『矮冬瓜』,聽到了嗎?」

范統克制不住地「噗哧」一聲。

又是一個對身高無限怨念的孩子,祈禱你日後不會跟矮子一樣悲劇。少年聽到笑聲雙眼都要噴出火來,至於伊耶反而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女人斥喝了少年一聲,轉向伊耶,躬身道:「伊耶大人,給您添麻煩了!」將少年牽過來,微笑說;「多謝伊耶大人這些年來的資助,院長很想念您呢!」

伊耶冷淡地應了一聲,就沒再說話了。倒是被叫「冬瓜」的少年震驚地叫嚷起來:「什麼!他就是鬼牌劍衛大人?可是他長得……」女人眼明手快地摀住他的嘴,微笑著向他們點頭告別。

「喂!鬼牌劍衛……大人!」最後少年還是擺脫了女人的手,大聲朝他們喊道:「我會好好鍛鍊的,等我變強後,請接受我的決鬥!」

還真是熱血啊……范統置身事外地想。

「你如果不夠強,我也不會理你。」伊耶淡淡的一句話,卻讓少年的眼神爆出鬥志滿滿的光芒。

范統目送著女人和少年進入建築物。隨著離開的步伐,不由得偷偷觀察起白髮男子。

聽說伊耶是孤兒院出身的,看來就是這家孤兒院了?連自己父母的模樣都沒見過嗎?在還沒被艾拉桑收養前,也像冬瓜這樣自立自強地自我修練?如果小時候就這麼沒耐性和壞脾氣,應該也被很多人看不順眼吧?

一個人不可能天生就很強的,要吃過多少苦才能在資源缺乏的情況下成長到足可獨當一面?看似單薄的背影,逐年武裝成那麼堅硬剛強、不容輕慢;不屑於穿戴護甲的高傲,寧可對敵時將防守轉換為攻擊。

對重要的人也是這樣吧?無法開口示好,行動反而更勝言語;與其守護,更願去擊潰所有逼近的威脅。

一時間范統感觸良深,不知該說什麼而靜默無語,一個抬頭已經黃昏了,偌大的夕陽掛在他們回程的路上。

「你都不會想做些努力,改變別人對你的觀感嗎?」反倒是伊耶先打破寂靜,「不會想、讓別人不再敢輕視你?」

一高一矮的身影面對著夕陽,彼此的心境似乎也隨著景物而變得沉靜。

「如果我努力了,你就能不那麼討厭我嗎?」

伊耶為這不知道是不是反話的話啞然。

范統哈哈一笑說:「其實我都有所謂啊,觀感什麼的,我都已經不習慣了,我是為了別人喜歡才死的啊。」

「為了誰?」伊耶愣了一下,有些在意地脫口而出。

「什麼?」

「你為了誰的喜歡才死的?」

范統無言了一下,解釋道:「那不是反話。」

「那你到底是怎麼死的?」

范統無奈地說:「這我也很不想知道啊。」

「你這種胸無大志的傢伙死了之後會冤魂不散跑到幻世,怎麼想都很奇怪吧?」

「你沒在想我的事?」范統固然也覺得奇怪,但又覺得煩惱想不通的問題很麻煩,不想多解釋連自己也茫然的事情,索性順著話問。

伊耶扭過頭,生硬地回道:「誰會想你這種飯桶的事?」

也是啦。范統搔搔頭。應該只是因為走路不說話很尷尬,所以隨便找話題聊吧。不想聊的話就不要聊,他不會在意的。

很久以後,伊耶謊稱自己忘了當時的答案又問了一次相同的題目,而在范統給了類似的答案後,發自內心地說:「算了,我只是說說而已,你這樣就很好,不需要讓大家都喜歡你。」

如果大家都因為了解范統而喜歡上范統,那他會非常困擾的。而他也到那時才發現,同樣的一張臉,竟然可以在同一個人眼中,從「礙眼」轉變為「怎麼看都順眼」。

但現在的伊耶,卻還沒有那樣的體會。他沉默著,回顧自己從過去到現在為了爬得更高而做的努力,他仍是覺得自豪,但已經不會想再諷刺和自己天差地遠的范統。

「呃,我可以回答你一件事嗎?」范統有點苦惱地開口,看伊耶沒有拒絕,才繼續問道:「就是……那個時候,我們比試之後,噗哈哈哈跟我說了什麼啊?」

「……」

「他沒有很禮貌吧?」范統有點坐立不安,「你要在意他說的話喔。」

「我當然會在意他說的話,哼!說那種話……」伊耶彷彿想到什麼不愉快的事,臉色沉了下來。

「到底說了什麼?」

「不干你的事。」

范統傻眼。伊耶的回答怎麼跟噗哈哈哈一樣啊,明明就關他的事吧?

「他說了什麼你不需要替他負責,而我在意什麼,也是我自己選擇要在意。」

這麼說也很有道理啊……那我就不管囉?范統心情複雜地想。身為當事人的兩位都堅不吐實,他也只能讓他們去了。

自己的武器有不能告訴自己的秘密,還是覺得多少有些在意吧?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7#
 樓主| 發表於 2012-5-28 17:09:43 | 顯示全部樓層
06.那兩個字
短篇的好處就是可以隨時作時空跳躍XP(啐)

---------------------------------------------------------

最近那個傢伙動不動就往外跑,有時候甚至一整天沒看到人影,這讓西方城的鬼牌劍衛很不是滋味。

以前青年也是忙著修練、忙著和他們家皇帝玩……雖然最後得知是被拉出去玩,但那時那傢伙的行蹤自己並不會特別放在心上。

怎麼自從恩格萊爾和東方城女王決鬥勝利過後,那傢伙反而比自己這鬼牌劍衛還忙碌的樣子?

不是成天跑到聖西羅宮去探望被救回的偽帝那爾西,就是被孤兒院那個矮冬瓜帶頭的一夥人約出去,他曾經撞見過幾次,那些小鬼根本就是捉弄他玩嘛!一個大男人跟小鬼頭混在一起還笑得那麼開心不覺得很不像話嗎?

至於恩格萊爾的那個替身,又有什麼好接近的?不僅去探病、還去做什麼驅邪,對他那麼好對方又不領情,簡直白費功夫!早知道就在那爾西要被俘虜前不顧一切殺了他以絕後患!

在心裡如此抱怨的男人,沒有想到自己也曾是不領情的一個。



好不容易將孤兒院的小鬼頭送回院裡,范統吃飯洗澡完後趕快著手例行公事——矮子派的工作已經累積好幾天了,雖然沒有催,但每次見到他卻是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肯定也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吧,自己應該趕快完成才對,以免矮子要用沒得用……

手上一邊忙碌,腦子隨心所欲地東想西想,想到珞侍,想到暉侍,想到那爾西……

沒想到自己竟然能成功從實力大增的珞侍手中救出那爾西,不就代表自己也大有精進?但也因此沒看到月退和女王的決戰,是有點可惜,就算自己在場可能也看不出什麼門路……而救出那爾西之後在神王殿外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沒想到找到他們的竟是伊耶,還以為沒人發現他不在呢!伊耶是因為討厭的人突然消失,才引起注意嗎?

那時和救出的人質挨在一起,天寒地凍,又因暉侍的情感作祟而心情鬱悶,在看到那道簡單俐落的黑白身影出現在寂寥的視野中,雖然那人一臉難看的臉色,自己還是瞬間安下心來。

男人像是找了很久,白髮有些凌亂,氣息也有些不穩,瞪著他和失去意識的那爾西,不滿地唸著:『搞什麼啊,恩格萊爾竟派這種任務給你,我不就閒閒在旁邊嗎?』

鬼牌劍衛不在的話,東方城的人會起疑的啊!而且你可能會乾脆把那爾西殺了比較省事!范統在心裡回答,他想伊耶應該也明白,所以就沒有說出口來。

『……會冷嗎?』接著出乎范統意料的,伊耶竟然輕聲問出這一句,讓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接下來一隻溫暖的手伸了過來碰了碰他的耳朵……

……然後就別過頭,自顧自將那爾西接過手去,用稍微焦灼的腳步拉開距離。

留下呆滯的他杵在原地。

最後范統當然還是跟上前去,雖然這疑似『針對厭惡的人之新招』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事後回想,當下以為那是厭惡的表現方式之一,是有那麼點牽強,但范統想不出伊耶這舉動的任何可能,只能將那匪夷所思的行為歸為『你這小子還能做到這地步』,這種多少有點讚揚意味的舉動吧?

抱著處理完的「某物件」,范統來到鬼牌劍衛的臥室,挪出一隻手敲了敲門,沒有得到回應,范統直覺地轉了轉門把,發現竟然沒有上鎖,范統原地遲疑著該不該自己開門進去。

主人不在自己進去好像不太好?但不進去又白跑一趟,到時候還得再一次將東西拿來……早知道就不要碰門把,不知道門沒鎖就沒後來的掙扎了。

天人交戰最後還是懶惰佔了上風,不想再多跑一次的范統打著偷偷進去把東西放在床上就閃人的主意,輕輕推開房門。門內沒有開燈,籠罩在一片漆黑中,范統走進去,怕自己被當成小偷還先稍微掩上房門,躡手躡腳地在黑暗中摸索,往記憶中床鋪的位置而去。

「矮子你在嗎?」

雖然知道人應該不在,但范統下意識還是先小聲開口詢問一聲,弄得好像竊賊入室還問主人在不在的可笑場景。

范統來不及錯愕總是跟他唱反調的反話竟然沒出現,靠近床鋪的手臂卻被抓住,一股拉力讓他一陣頭昏眼花之後發現自己已經是面對天花板的狀態。

身下是床,東西還抱在胸前,上方是……

「你叫誰矮子?」一個不滿的聲音響起,說矮子,矮子就到!果然是他!

范統逐漸習慣黑暗的眼前,朦朧描繪出男子少年般的臉,眼神熠熠直視著他,范統覺得自己有如被壓制在對方身前的獵物,下意識將眼睛閉上。

但閉上眼反而湧起一股更不妙的感覺,在這種「短兵交接」的尷尬狀態下,閉上眼睛不就變成一種暗示了?亡羊補牢趕緊打開眼睛,卻被比方才更接近的臉龐嚇了一跳,此時兩人鼻尖相距剩不到一指長,能清楚感受到彼此灼熱的吐息。

「眼睛閉上。」對方低聲說道,雙眼冒出殺氣般的逼人,范統習慣性地聽從閉眼,只聽到逼近自己的人喃喃吐出一句:

「早點閉上不就好了……」

接著唇上傳來夢一般的觸感,髮間也探入一隻手輕柔地撫摸。

無論是唇瓣或是髮際,感受到的都是異於常態的輕柔,像是對方也不確定、也在試探,只沿著唇形邊緣徘徊,不敢越雷池一步。

「……留下來?」男人的嗓音比平常顯得更低沉而壓抑。

「……咦?」

「留下來過夜?」

「……!」

范統當下的心情大概是:「你到底是何方妖孽竟然假扮成鬼牌劍衛大人該不會又是暉侍的惡作劇吧?」覺得很有可能身處在暉侍架構的夢裡,范統渾身僵硬。男人自然沒可能不發覺,皺著眉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移開壓住他的身體。

「不要的話就快離開!」氣悶地說了一句。

范統慢慢爬起身,慢慢離開床鋪,離去前又回頭看了一眼靜靜坐在黑暗中的人影,慌亂已經壓下,心底取而代之的,瀰漫一股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情緒。

心思雜亂地穿越迴廊,在自己的房前卻意外地看見友人,月退看到他愕然地問:「范統,你去哪了?……那個方向是……伊耶哥哥的房間?」

范統默默地走到月退的面前,將還抱在胸前、忘記要留在剛才的房間裡的東西一股腦兒遞給月退,月退下意識接過來,看了看手裡的東西,又問:「今天不練字嗎?很久沒練字了……」

范統無奈地笑笑:「上次吧,月退,今天有心情。」便進房去了。

將房門關上後,范統自覺地進了浴室刷牙,以免又被自家嗅覺靈敏的武器嗅出什麼,然而一出浴室,變為人形的噗哈哈哈還是懷疑地瞅著他。

「你去哪裡?怎麼沒帶本拂塵去?不是說去白毛的房間要帶本拂塵的嗎?」

范統嘴角微抽。你根本就自己猜測了我去哪裡了嘛,幹嘛多此一問?

『我只是拿東西過去,一下子的時間就想說不必吵醒你了。』

「是嗎?」還是懷疑地打量著主人全身上下,才輕哼一聲恢復拂塵的原形,「不准你跟那白毛的單獨相處。」

有沒有必要管這麼嚴啊?我又不是未成年少女!范統委屈地爬上床蓋上被子。真的要管那麼嚴的話,那也管管一直在夢裡騷擾我的那隻惡鬼啊!



隔天伊耶如往常練兵回來,剛回到房間正在沖澡時,浴間外傳來少年悅耳的喊聲:「伊耶哥哥,我來了,我在外面等你喔!」

伊耶皺起眉,不曉得恩格萊爾找上門來有什麼事,沖完澡後隨便披上衣物就踏出浴室,劈頭便問:「恩格萊爾,你有什麼事……」

問句頓了下,伊耶眼神更是疑惑,月退自然地坐在他的床上,范統則靠在牆邊的小桌子,露出有點心虛的笑——剛才因為沒聽到范統出聲,所以他並不知道范統也來了,這下更加困惑。

「伊耶哥哥,你的身材真不錯呢!」月退讚嘆了一句將伊耶拉回神來,伊耶沒好氣地說:「給我收回你那個稱呼!到底有什麼事?」

月退見伊耶提起,迅速板起一張臉,開門見山地指責:「伊耶哥哥你怎麼可以對范統做那種事?」

伊耶心跳快了一拍,看了范統一眼,范統別開眼神,一臉尷尬。伊耶凝重地說:「……范統都告訴你了?」

月退繼續理直氣壯地問罪:「對啊,范統又不是你的老婆,你怎麼可以把他當成老婆看待呢?」

伊耶嘆了一口氣:「要我負責也可以……」

「伊耶哥哥你想要怎麼負責啊?要不是昨晚看到范統怪怪的,今天找他逼問,我還不知道你這麼壓榨他——害我最近都沒辦法找他練字!」

你竟然還逼問人家!我看你的重點根本在於不能跟范統一起練字吧……等等!「壓榨是什麼意思?」伊耶更加狐疑。

月退把放在旁邊的那一疊衣服擺到伊耶面前,說:「叫他幫你打掃、洗衣服、晾衣服、收衣服、煮菜……」

「……沒有煮菜吧?」

「喔,因為范統廚藝不行,但你也叫他做很多老婆做的事!不可以這樣啦!」

伊耶無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說要負責嗎?原來月退知道的是這些,令他啼笑皆非。

月退抿抿唇,低聲說:「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不然、不然就換我告白了喔……」

伊耶臉色一凝,「你年紀還小你懂什麼啊!」月退的話反倒換范統聽不懂了,露出空白茫然的神情,又像因為聽不懂想跳過這一句地強裝面不改色。

「也許我有很多事情不懂,但范統的好,我絕對比你懂!你會把常穿的外衣丟給范統洗,也很明顯了不是嗎?為什麼要給范統洗?為什麼不是給僕人?為什麼最近餐桌上老是出現你不愛吃但范……」

「煩死了!知道了啦!」伊耶看向豎起耳朵在聽的范統,一整個可稱得上氣急敗壞;被義弟戳破心思讓他無法再維持平常的威嚴表情,「人先借我一下!」

伊耶說完,不等范統回神,就逕自將月退推出門外,在月退的嚷嚷下關上房門:「要好好告白啊伊耶哥哥!」

將惱人的噪音隔絕門外,伊耶面對房門深吸一口氣,順勢轉過身對五里霧中的范統說道:「跟我在一起吧!」

「啊?」

「這是你的榮幸,不准拒絕!」

「呃?」

「你只要答應就好。」

「我懂了……」但表情告訴伊耶是『一點也不懂』的意思。

「你不願意嗎?」

「我在跟你……說話嗎?」話出口前將『告白』兩字換掉,雖然反話還是讓他的話變得很沒禮貌,范統這時才感到混亂。

怎麼事情會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修練回來被月退攔路詢問為什麼昨晚手上會有矮子的衣服,被煩得受不了只好「勉強」說出矮子叫他做這做那以抵食宿費的惡形惡狀,心裡還有點期待月退幫他出頭後他可以擺脫這些雜務,沒想到他們兄弟到後來的對話根本像進入另一次元……現在是演到哪一齣啊?

「不是你還有誰?快給我答案!」

不妙,矮子看起來已經耐心全失了……范統囁囁嚅嚅道:「在一起的意思是……要交往嗎?」還是其實『在一起』的意思是表示永遠當他的僕人?范統心懸得老高,根本無法在意竟然沒出現反話的奇蹟。

「要那麼說也可以……交往,就是情人間的交往啦!」伊耶快受不了,只好打開天窗說亮話。怎麼有人可以這麼遲鈍?再迂迴下去,恐怕自己都先憋死了!

「可是、怎麼可能變仇人啊?你不是喜歡我嗎?」有跟討厭的人當情人的嗎?

「我已經不討厭你了。」解讀了反話後,伊耶頭轉向另一方,神色彆扭地說。

「這個玩笑很好笑啊。」范統持續懵懂。

「你到底要遲鈍到什麼地步,討厭你的話會對你做那種事嗎?」

「什麼事?」吃飯糰嗎?男人下半身和理性是分開的,他懂。

「這種事!」范統身體被男人一把拉去,還來不及驚叫,被揪住衣領強迫低下的唇被一道強硬卻柔軟的觸感封住,等他想到這次或許也應該要閉眼時,就被放開了。

伊耶臉頰微赧,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衝口而出:「我喜歡你啦!笨蛋!」

……有沒有人告白還罵人家笨蛋的啊?范統仍是傻眼,然後感覺到自己的臉漫上火灼般的熱度。

「如果你還沒辦法立刻給我答案,我可以給你時間。」伊耶直視著他,仍然是不容許他逃的氣勢;連這種時候,都是不容置喙的強硬。

門外低著頭的金髮少年,垂著眸看向光可鑑人的地板,但眼神卻如同看穿了地板似的,不知飄往何處。



至於被告白的事主,稍後滿懷心事從鬼牌劍衛的房間出來,每次出來都感覺像夢遊一樣地不真實……

第一次被人告白,第一次被原本討厭自己的人說喜歡,第一次被要求像情人般的交往,三個成就一次達成,但對象卻是個男人……

范統心亂如麻到發現月退已不在門外卻也沒心情去找,只想好好整理自己的心緒。

行屍走肉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看到床頭櫃上的拂塵,范統稍微平靜下來,心想也許可以跟噗哈哈哈談一下?

雖然不是沒想到月退,但月退也有自己要煩惱的事,雖然奪回王位,又在決鬥中打敗東方城女王,和對方的和平協定還是要處理的,更何況還有水池的存續問題,都讓范統覺得不該為個人私事打擾月退。

『噗哈哈哈……』范統在床邊坐下,輕聲呼喚自己的武器。

『呼……范統喔,什麼事?』

『那個……矮子投了個炸彈給我。』

『白毛的?你又去白毛的房間了?』拂塵好像一下子清醒過來,心靈溝通的『音量』又放大了。

『我不是獨自去的,月退有跟我一起去啦!』

『金毛的跟白毛的本是一丘之貉,范統你也不要那麼呆好不好!』

一丘之貉……

『……噗哈哈哈你冷靜一點,這樣我不敢跟你商量了……』

『……哼,還不快說。』

明明一副很想聽的樣子,還一直打斷,范統嘆了口氣。

『矮子跟我告白了……』

『不要理他。』瞬答。

『呃……他說喜歡我……』

『白毛怎麼可能喜歡你,范統你罩子放亮點好不好!』

噗哈哈哈,我怎麼覺得你根本是在貶低我,你就這麼看不起我嗎……

沉默了一下,噗哈哈哈才又說:『你自己的感覺呢?』

『這個……』

『你喜歡那白毛的嗎?』

『我不知道……』

『你不是怕他怕得要死,只想離他遠一點?他還曾經對你做過那種事!』

噗哈哈哈你好犀利啊!請讓我叫一聲犀利哥……

范統想了想,道:『聽到他說不討厭我之後,我應該也沒那麼怕他了……不,其實我也沒有怕他啊,只是話不投機、敬而遠之……』

噗哈哈哈發出一聲似乎是忍無可忍的聲音,接著才說:『你自己想想對他的感覺吧,如果不喜歡就乾脆拒絕,然後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怎麼噗哈哈哈好像只給了這個選擇?如果反過來呢?反過來要怎樣?范統期待地繼續聽下去,武器卻已經沒了下文。

『……噗哈哈哈?怎麼沒聲音了?噗哈哈哈……』

『又有什麼事啊?』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呃!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8#
 樓主| 發表於 2012-5-29 17:06:41 | 顯示全部樓層
07.魔獸不要來



一旦注意到一個人,見到他的機會好像就會突然大增,范統驚駭地發現這一點,自從伊耶語不驚他死不休地發表了某個宣言之後,即使特意避開,也巧合地好像在每個轉角都能遇見他。

伊耶每次見到他都不避諱地盯著他看,眼神露骨像是在說:決定給我答覆了沒?態度堅持就像討債一樣,讓他下意識就想閃得遠遠的——逃債。

也曾找過月退商量,月退只是靜靜聽著,好像一點也不吃驚,最後平靜地叫他自己好好考慮,然後最近幾天也難得見到月退人影了。

他也知道他只能自己考慮,來到幻世之後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選擇權都在他人手上,但這件事,生殺予奪,卻完全是自己的劇情。

不能依靠他人,不能逃避!唔,想想他的問題也沒有月退的那麼混亂,選來選去也只有幾個選項:一、拒絕,還是維持『算不上朋友』的關係。二、接受,從此關係大躍進,你儂我儂好不甜蜜……噁。三、逃得了幾時就逃,看對方能持續多久……

還是選三好了……自己是孬種,沒膽子拒絕也沒臉皮接受……

范統在鬼牌劍衛府的庭園抱著膝蓋思考,臉上不時露出傻笑、苦惱、或是認真的表情,這時,一顆石子不知從哪裡飛來,擊中他的頭——伊耶經過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爽!」范統啐了一聲,含著淚抬起頭來,也看到了伊耶。

「不是我丟的。」伊耶看看四周,自我辯白。

「……」范統嘴角微抽地站起身,「我不知道是你丟的,不會做這種事的只有高西瓜!」

高西瓜?伊耶納悶地挑起眉,好奇地尾隨急急走出去的范統,一個不高的少年就站在屋子外面,臉上帶著焦急的神情。

……原來是矮冬瓜。伊耶恍然。

「叫你要丟石子,你又沒有丟石子,每次都打到我很爽耶!」范統似乎已經跟那少年混得很熟,劈哩啪啦地抱怨。

伊耶默默旁聽,不曉得該注目范統的倒楣還是那讓人更想打他的反話。

叫冬瓜的少年卻沒有像以往辯解,在看到范統身後的伊耶時眼神更發出期待祈求的光芒,急促地說:「抱歉,可是我有事情一定要找人幫忙……拜託,鬼牌劍衛大人!」

范統腳步微微一滑。這小子還是覺得矮子比較可靠嘛!算矮冬瓜有眼光!

……幹嘛自己打自己槍啊,算了,正常的人都會選矮子的啦。

「什麼事?」伊耶皺著眉問道。這少年同自己般心高氣傲,這次這麼低聲下氣又方寸大亂,肯定有什麼自己能力不及的困難要求助。「是孤兒院出事了?」

「對!」冬瓜點了點頭,「院裡一個小孩……是出生不久、還這麼小的嬰兒,被魔獸抓走了!我們沒有人有能力去救,院長不在,而姊姊正到處找人手……」

「魔獸怎麼可能跑到院裡抓嬰兒?」伊耶驚訝地問。

「是被較大年紀的孩子抱出去散步,無意間太過靠近魔獸洞窟,魔獸就衝了出來,把嬰兒叼走了……」

「……」雖然無言,但攸關人命,伊耶也不再耽擱,立刻囑咐冬瓜回去孤兒院回報,自己打算啟程前往那處魔窟,回頭向范統說:「你不去的話就去孤兒院等著吧。」

「我還是不去吧,」范統思考了一下,抓抓頭髮說道:「我的實力已經昔非今比,應該幫不上忙,而且還有噗哈哈哈。」

昔非今比?這個詞倒反過來的意思有沒有不同啊?還在想著自己的反話,伊耶已經從他的態度得知他想要跟,淡淡地說:「那你就跟在後面吧。」

范統不知道西方城附近有這麼一個魔獸居住的洞窟,由於靠近城郊,才會有小孩不小心靠近,雖然對習慣在虛空一區修練的范統來說已經不成什麼問題,但畢竟在魔獸的大本營中,魔獸數量龐大,稍微不小心被包圍了就有生命危險,范統為求保險起見,還是亦步亦趨跟在伊耶身後。

伊耶一進入魔窟,如入無人之境,范統還來不及看伊耶是怎麼出招的,他經過的地上已經躺滿魔獸的屍體,范統驚嘆地看著地上的死屍,以洞窟作為巢穴的魔獸多是些蟲類,有蛇形、壁虎形、蜘蛛形……只是體型都比一般尺寸巨大得多,幾乎都有半人大,一看就令人噁心。

除了那些噁心的魔獸外,洞壁邊還散落著許多白骨,似乎是誤入的冒險者,或是被魔獸拖進來的糧食,屬於原生居民的皮肉都被吃掉或腐爛了,新生居民的軀體自然消失,但他們的裝備和錢袋都還在旁邊。范統雙眼都亮了,既然這些東西死人用不到了,他就回收再利用,開心地撿拾起來,深深覺得自己有來真是太好了。

已殺到另一邊的伊耶好幾次停下腳步等他,無奈地說:「這麼點錢有什麼好撿的?等一下帶不走。」

「呃,有關係啦。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對我可是破個大財呢!」范統喜孜孜的,但看伊耶三番兩次要停下來等他,心裡過意不去,尤其他們又是來救人的,只好說:「你慢走吧,先去殺那嬰兒,早了就不好了。」

憑矮子的實力,要殺到最深處救出嬰兒是易如反掌吧,自己就慢慢撿些值錢的物品好了,反正即使他盡力奔跑,還是追不上邊跑邊殺的矮子,自己還是別拖住矮子救人的腳步才好……長得矮也是有優勢的嘛,都不用擔心撞到頭!

「真受不了你……」伊耶無可奈何嘆了一聲,轉身就往深處跑去。范統朝他的背影揮揮手,繼續翻找手邊的屍體。

洞窟比想像中大,而且也不是一致都窄小,有的地方洞頂突然變高,視野也變寬敞,有的地方卻要稍微矮著身子,而且范統驚訝地發現,這洞窟並不是單一的路徑,有很多岔道,而且通道並不筆直,從遇到第一個岔路起,他就後悔叫伊耶不要等自己了。

他只好慢慢循著魔獸的屍體前進,小心地不要踏入伊耶沒有『清過場』的路線,當然也曾經走到滿是魔獸的地方,讓他有驚無險地『清理』了。

奇怪的是,越往深處去溫度就越高,走沒多久,就看到地底有岩漿在流動……

這是什麼鬼洞窟?小嬰兒就算沒被吃掉,難道不會被烤成人乾嗎?他實在越來越不能保持樂觀了……

在走了很久發現自己還是在原地打轉,已經幾乎沒有直立的魔獸了,范統心灰意冷地使用尋人符咒,但由於洞窟曲折迴旋,即使知道是在哪個方向,卻怎麼都無法走到目的地去。

難不成得自殺才能出得去嗎?但辛苦撿來的死人財就拿不走了。范統欲哭無淚。

就在萬念俱灰打算一死解脫,絕處逢生地看見一道白影閃過,范統不由得失聲叫道:「伊耶!」

手裡抱著一團東西的男人聽到他的叫喚,走了過來,范統高興得都快哭了,待伊耶走近,趕緊迎上前去,感動地說:「你果然殺掉嬰兒了……」

是救了嬰兒啦!反話你有多想殺嬰啊!

看嬰兒赤身裸體,肌膚都被烤得紅通通的,范統將披巾扯下包住嬰兒。嬰兒已經呼吸微弱,奄奄一息,范統擔心地問:「嬰兒有事吧?」

「得趕快送回去接受治療。」

「那就快走吧……」范統又囁嚅說,「呃……你走在前面吧?」

伊耶重新抱過嬰兒,也沒說什麼,就率先往出口而去,走沒幾步,卻聽到身後一陣慘叫——「哇啊啊……」

回頭的伊耶只看到被岩漿沒頂的青年,以及,他掉在地上的拂塵。

滅頂的速度太快,幾乎是一碰到岩漿就被燒死了,伊耶還來不及去救,屍體已吞噬於岩漿中。

「……到底是怎麼跌下去的?」即使見慣風浪的鬼牌劍衛也不免目瞪口呆。

正猶豫著要不要幫忙撿回范統的『遺物』,拂塵已經先行變成人形,離地漂浮著。

「嘖!這個范統到底在搞什麼啊?」白髮武器撫著額,放下手時看到伊耶沉默地看著他,他瞇起眼冷冷道:「除了范統外,誰都不准碰本拂塵,本拂塵自己走!」說完,就一陣煙地消失了。

還真的對他沒有絲毫好感啊……伊耶心想。

曾經欣羨范統有這麼高強的武器,但現在卻只覺得麻煩,活生生的一個阻礙,又不能殺了……

『你睡了本拂塵的主人,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只因本拂塵知道范統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你該慶幸他是個傻范統,但你也別以為能從本拂塵的手裡把他搶走,就算日後你對他有多喜歡!』

他聽到的當時只嗤之以鼻,心想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上那個飯桶,但當下的自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沒想到那句話活像什麼強力的魔咒,讓他日後在名為『范統』的漩渦越捲越深。

既然已經捲入了,那他就沒急著想脫身。



從水池浮上來時,范統心情很糟,他跟伊耶兩個闖魔窟,知道他身亡的只有伊耶而已,依照之前的經驗,伊耶應該不會特別跑到東方城水池來接他吧……

然而自己的泳技還是不足以讓他靠一己之力游到岸上,而憑他的運氣,肯定重生在離岸邊很遠的地方,不知道要溺水重生個幾次才能重生到離岸邊近一點的地方……

范統還在哀怨地載浮載沉外加胡思亂想時,伸出水面的手意外地被一把抓住,抬頭一看,白髮男人坐在船上低頭看他,眼神可說是無奈。

范統喜出望外,七手八腳地爬上小船,套上伊耶替自己帶來的衣物,范統問:「那老人沒事了嗎?」是嬰兒啊!不要一下子把嬰兒變老人啊!

「嬰兒沒事,我已經送回孤兒院安置了。」已經可以很快地解讀單純的反話的伊耶淡淡地說,范統鬆了一口氣。

「咦?噗哈哈哈呢?」看伊耶身邊沒帶著自家武器,范統緊張地問,該不會丟在魔窟裡了吧?

「他變成人形自己走了。」伊耶面無表情地回道。

喔……噗哈哈哈竟然寧可犧牲睡眠自己變成人離開啊……看矮子的敘述,怎麼覺得矮子和噗哈哈哈之間還是怪怪的……

還有他撿的錢……實在不敢向矮子開口了……

「其餘『不值錢』的東西因為我抱著嬰兒沒有多餘的手拿,就留在原處了,」彷彿看出范統的惋惜,硬要加上一句:「反正那些鬼牌劍衛府都不缺。」

……果然……不過那些『不缺』的東西又不是屬於我的……

「喂,」伊耶一個眼神瞪過來,范統的心也隨之提起。「把印記註冊成西方城吧,這樣以後要接你也方便些。」口氣掩飾什麼似的有些不自然。

意會伊耶的意思,范統睜大眼沒有講話,反倒是伊耶清清喉嚨又開口了:「你啊……心情不要都寫在臉上!」

「……喔。」聽伊耶這樣一講,發現自己的嘴角有點上揚的范統,趕緊揉揉臉頰。

繁星點點,像鑽石一樣,是范統來到幻世後最喜歡的風景之一,那是貧民、富翁都同樣享有的財富,而天邊不遜於星光的一彎眉月,方入夜即將落下,他們上了岸後也走向那一彎月落下的方向。

但出乎范統意料的,伊耶並沒有直接回鬼牌劍衛府的打算,而是來到東方城的一處湖畔,由於星光明亮,湖水仍呈現出藍色,湖面掩映著點點星光,像是鑽石也落入了湖裡。

范統對於看到星星只能想到鑽石的自己,也只能感嘆其想像力的貧乏。

湖畔是個幽靜的公園,相對於西方城總是用魔法光芒點綴得明亮華麗的街道,東方城婉約地像個覆蓋薄紗的仕女,雕刻著隱隱發亮花紋的柱子,既不會太亮又不會暗到看不到夜路。

不過矮子不回家繞到這裡做什麼?查探敵情?竟然連東方城有這個湖泊都知道……

「西方城容易被認出,所以……」似乎回應范統的疑問,伊耶輕聲道。

西方城是你容易被認出吧,我就沒幾個人認得……至於東方城……范統才剛想到這,果然響起他不想聽到的聲音:「咦?范統?你回來啦?」

一個長相平凡、眼神略帶狡猾的新生居民走了過來。

果然又是米重啦!范統無語問蒼天,怎麼在東方城哪處都可以碰到他?「落月打敗女王之後到底打算怎樣,要不要先賣一些消息給我——這是……」視線一轉注意到范統身邊站的男人,「……你弟弟?」

殺氣陡然爆發,米重還來不及看到劍光,就往不遠處的水池報到了。

范統:「……」

雖然米重是白目被殺活該啦,不過你到敵國來殺人,不怕被發現嗎?而且……不覺得我們約會還看到屍體很破壞氣氛嗎?范統表情複雜地看向伊耶。

……不,什麼約會啊?這才不是約會吧!他這腦子怎麼又亂轉了?范統敲了敲自己的頭。

「哼,礙眼!」冷哼一聲,將死者的屍體踢到湖裡,破壞生態環境的舉動又讓范統更無言。

一陣涼風吹來,范統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縮起來的頸子下一刻被圍上一條棉織領巾。

這是繫圍巾情節嗎?矮子又是從哪拿出來的圍巾?范統摸著領巾有些呆滯,領巾被往下一拉,唇上傳來一記輕柔的觸感。

又被吻了……這下范統一手摸著領巾,另一手摀著嘴唇,兩手都有工作了。


「你喜歡女孩嗎?」靜靜繞著湖畔走著,剛重生完精神還很好,而自己雖然因為詛咒的關係不愛開口,在散步時不說話也不錯,但不說些什麼卻不知為何有點可惜,范統只好隨便問了。

「女人脆弱,又愛哭哭啼啼,心情好想要你陪,心情不好還要逗她開心,有事沒事就惹一堆麻煩、要吸引你注意!」

還真是偏見頗深啊……女孩明明又溫柔又體貼,還軟綿綿的讓人想疼惜,怎麼都不看這些優點啊……惹麻煩……自己雖然是男人,但也很會惹麻煩啊……不,是被麻煩纏上。

以矮子提的這些缺點來推論,又堅強又厲害的女子就可以接受囉?范統心想。

「那如果希克艾斯是狗的話,你就想跟他交往囉?」不,音侍大人的話怎麼可能?反話你也合理一點啊!連自己說出以後都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果然伊耶一臉吃到大便的表情:「希克艾斯的問題不在於他是不是人,在於他的頭腦,就算他是女人也絕對不可能!」

真是斬釘截鐵!

「我是說愛菲羅爾啦。」

「愛菲羅爾那花癡也絕對不可能。」伊耶的臉色更沉,范統想矮子似乎覺得他是故意來擾亂他的。

反話頻頻作對,連好好溝通都不行……換個說法好了,范統越挫越勇:「我是指月退的護甲。」

「那不就是月璧柔?」

吼!拜託你好好翻譯我的反話啦!怎麼現在又像語言不通了!

正當范統心灰意冷想放棄對話時,伊耶才有如福至心靈:「你是指恩格萊爾的武器?天羅炎?」

范統無奈地點點頭。

「……提這假設做什麼?她是恩格萊爾的武器。」

怎麼感覺語氣有些惋惜,還淡淡嘆了一口氣,其實她是你的理想對象對吧?對吧!只可惜對方已經名花有主,認了月退為終生伴侶……

話說回來,我根本就不厲害也不堅強啊,就算是備胎也不應該排得上吧?天羅炎之後就跳到我,落差也太大了一點,就沒別的對象嗎?越想范統就越自暴自棄。

「你說你討厭我……你到底為什麼會討厭我啊?」

「我不討厭你……你是要問為什麼喜歡你嗎?」

范統點頭。

伊耶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別過頭說:「等你答應接受我再說。」

「為什麼以後不說?」說了我好當參考啊!

「你如果拒絕我,那你知道又有什麼意義?」伊耶不知想到什麼臉色一沉,「滿足你的虛榮心?」

喂,你別自己安插罪名啊,照理說你要追我不是該說些好話嗎?怎麼你根本不像有喜歡我的樣子嘛!

「你答應了我就告訴你。」伊耶只是無比認真地重覆這一句。

好想知道……但是……唉!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9#
 樓主| 發表於 2012-5-30 17:25:19 | 顯示全部樓層
08.不是這個就不行



「兒子呀!伊耶呀!為什麼你的對象是男的呀?害得爸爸我抱孫子的夢想破滅了啊!不能抱孫子也就算了,為什麼還是那個范統啊?」他家老頭子捧心皺眉、唱作俱佳,有如唱詠嘆調。

「他沒什麼不好。」伊耶克制自己的脾氣,盡量平靜地說。

他家老頭子不曉得怎麼知道了他跟范統的事,跟他確定之後,就一副捶心肝很難接受的模樣。

「你要繼續唉聲歎氣就請便,我要出去吃飯了!」罔顧愁雲慘霧的父親,伊耶說完就立刻起身走人。

然後飯桌上就真的在少了一個長輩的情況下,由鬼牌劍衛下令開飯了。直到眾人用餐了一陣子,艾拉桑才走出來,手上揣了一大本像是電話簿的東西。

「鏘!」艾拉桑也不急著坐下,站在主位就直接亮出抱在手上的東西。

「爸爸,那是什麼?」好奇的月退捧場地問。

「這是西方城各家未出嫁名媛的玉照。」

眾人呆呆地看著艾拉桑,艾拉桑興致勃勃地說:「這可是爸爸動用私人關係收集很久才收集來的,打算送給伊耶當禮物!伊耶,你看看你喜歡哪一型的,盡管跟爸爸說,爸爸立刻幫你安排!」

原來是相親照啊,眾人恍然大悟,紛紛沉默地對伊耶投以關注的眼光。

被眾人注目的主角皺著眉,忍耐著繼續吃他的飯,頭也不抬地說:「給我拿回去,您自己留著用!」

艾拉桑以一個慈父的形象耐心溫和地回答:「伊耶,爸爸沒有想再婚,留著也沒用。你已經到了適婚年齡,條件又這麼好,都是平常工作太忙沒時間找對象,有這一本就沒問題了!看你想要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圓的、扁的,應有盡有,任君挑選、包君滿意!」

伊耶冒著青筋,強壓著怒氣,但語氣已經明顯透露出不耐:「我要圓的扁的做什麼啊?我說過不需要了!我已經有對象了!」最後一句講得特別用力,在場的人都震了一下。

「你先看看再說,就算有對象也可以再多看多考慮啊,你看這個,多清純婉約、這個很活潑大方、喜歡美豔成熟的這裡也有,大家閨秀、小家碧玉你比較喜歡哪一種……范統,你覺得怎樣?哪一個比較好?」艾拉桑對伊耶的反抗不以為忤,轉向范統尋求支持。

突然被點到名的范統只能往相冊瞟了幾眼,尷尬地傻笑。在矮子面前,他根本不敢表現出有絲毫興趣、附和的態度,他又不是真的傻蛋!

「你給我閉嘴!」果然伊耶忍無可忍,低吼出聲,「別把范統拖下水!」

「唉,算了,吃飯吃飯,有什麼事等吃完飯再說。范統,這就先放你那邊了。」艾拉桑嘆了口氣,將巨大相冊遞給范統,范統瞪大眼,僵坐當場,不知該不該伸手。伊耶拍桌而起,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伊耶哥哥,冷靜!」月退見情況不對,站起身以防萬一。

「要衝動啊!」因為氣氛實在太緊繃,好像隨時要發生兇殺案,連范統也緊張兮兮地出聲了,然後在後悔之前,已經伸手接下艾拉桑手上那本會拿到手斷掉的相冊。

「……你!」伊耶氣結地瞪向范統,氣到說不出話來。

「……吐飯時間要吵架才好。」范統調解道。既然他已經糊里糊塗接下燙手山芋,艾拉桑也就氣定神閒地入了座。

伊耶瞪了兩手捧著相冊、一副不知所措的范統一會,便踢開座椅離席了,他一離開,飯桌上的氣氛從火爆轉變為僵硬。

「爸爸,你就別逼伊耶哥哥了啦。」月退重新坐下,面露無奈地勸道。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逼他啊……拜託你了喔,范統。」艾拉桑雖然無奈,但也是一副『不得不為』的堅決表情。

「啊?」拜託什麼啊?范統依然捧著相冊,無所適從。

「幫我勸勸伊耶啊,那孩子向來硬的不吃吃軟的,偏偏這次我的立場……唉,身為朋友,你們也希望他有更好的對象吧?恩格萊爾的朋友?」

「……」突然從天而降的重責大任壓得范統快要喘不過氣,頓覺接下來的晚餐也失去品嘗的心情了。

「身為朋友,當然會希望伊耶能有更好的對象,要不是身高的問題,真的挺讓人心動的呢……不過沒想到他已經有對象了,是身份不合的人嗎?」硃砂納悶自語道。

「唉,我也不是老古板,一定要門當戶對的,但是……真的不太適合嘛。」艾拉桑嘆道。

「……更好的對象嗎?」月退臉色暗了暗,沒有對此發表什麼意見,只是若有所思看著自己的碗,表情似乎有點不悅。

潦草結束後半段晚餐,范統洗過澡之後又摸東摸西,還藉故吵醒噗哈哈哈跟他哈啦。直到連噗哈哈哈都覺得他沒話找話聊,不想再理會他,范統才抱著早死早超生的打算,心不甘情不願抱起相本,提心吊膽敲了伊耶的房門。

「誰!」房間的主人似乎還是飽含怒氣,短短一個字就散發出凌厲的殺氣。

「呃,不是我。」范統硬著頭皮回答。

門的另一邊沉默了一下,才有如嘆氣似的叫他進入。

抱著手臂,伊耶不用問,光是看著范統手裡抱的重物,也知道他的來意;不由得面罩寒霜,平常這傢伙總是能避開他房間多遠就多遠,現在只消一個食古不化的老頭說一聲,就愣頭愣腦跑來了……

「你要站著還是坐下?」雖是詢問,但語氣中沒得選擇的意味很明顯。

「……站著好了。」范統忙不迭找了張椅子坐下。伊耶最討厭仰頭看人,萬一等一下一個不開心叫他跪下怎麼辦……?

可是就算坐下了,接下來才是重點,比安全地坐下還艱難一百倍……艾拉桑這招簡直是借刀殺人嘛,自己幹嘛不拒絕啊啊啊啊……!范統如果不是兩手抱著巨書,真想抱頭哀嚎。

「呃……就是那個啊,艾拉桑的推薦讀物……」可能詛咒也覺得太誇張,所以沒有把話倒反,范統不知該對此有何感想,「要不要看兩下?」有些討好的態度。

看范統一臉無辜的表情,伊耶也無法認真生起氣來,只恨恨地甩過頭,咬牙切齒道:「你幹嘛多管閒事!」

看伊耶沒有立刻將他轟出去,范統小心地觀察他的表情,用著因書冊太重而稍微顫抖的手盡責地打開來介紹:「你覺得怎樣?選一個醜不啦嘰的吧?我看看……都很醜耶伊耶,跟你很不配!」

伊耶雖然處於盛怒之下,還是被一連串的反話逗得忍不住莞爾,站在床邊的伊耶看向范統,拍拍身邊的床位說:「要給我看的話,那就過來啊。」

范統嚥了口唾液,這樣爬上人家的床太沒戒心了,但為了達成任務也只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慢吞吞地蹭上男人身旁的床鋪。

「這些都是野獸呢……呃,我是說野獸,反話竟然是美女……算了,雖然你很高興,但看些醜陋的東西心情還是會稍微壞一點吧?艾拉桑很小氣,說我也不可以挑呢!」

「那你就自己挑好了!」話語聲似乎是從緊咬的牙間擠出來的,壓扁的嗓音還帶著磨牙聲。伊耶盡力壓抑自己的怒意,更多的卻是無力,因為他知道這不是坐在自己床上的對方的錯,自己也不是真的想責怪他。

「你不要這麼和氣嘛,多少也摸一下,畢竟是你母親的惡意……」范統無奈地說,邊翻閱著相冊,雖然伊耶連看都沒看一眼,但只要有在他面前翻一翻,他就打算當成有履行艾拉桑的委託。

相親這種事本來就是要當事人歡喜甘願的嘛,即使當事人的眼光有點……咳,值得質疑,但還是應該尊重對吧?

「不過你兒子怎麼會意料中地急著為你相疏啊?」這麼凝重的氣氛,反話你一定要出來搞笑嗎?范統說完嘆了口氣。

「誰知道那老頭心血來潮……」伊耶想到知情的人只有恩格萊爾,八成是艾拉桑問起時不小心或是無所謂地說出去的,反正他也沒想過要瞞著家人,早點曝光也可以早點處理。

伊耶也在床上坐了下來,因為考量到范統自在與否,特地和他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反正床夠大,伊耶坐下時還觀察了范統的反應,但范統只是低著頭翻著放在膝蓋上的相冊,沒注意到他的靠近。

伊耶悄悄地更加接近一個手掌的距離,理所當然地說:「你應該知道我認人的……障礙,這種不會動的人像對我而言,怎麼可能會留下印象,更別說光憑外貌找到中意的。」

「說的也不是喔,你有後腦得認症……說不定我拿下腰帶你就認得我了呢!」范統好像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忘記這麼重要的事,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

伊耶不知道什麼是『後腦得認症』,倒是『拿下腰帶』那句讓他有點心猿意馬……

他是可以猜出范統說的是『頭帶』啦,但即使對方拿下頭帶,他也不覺得會認不出對方的臉……范統雖然相貌算是平凡,但一旦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整個空間的陽光都集中在他的臉上,讓人無法忽視;而沒在笑的時候,無論慌張失措、大驚失色,或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都那樣生動活現,就算他閉起眼,也還能在腦裡重現,怎麼可能認不出?

「我認得你,不管拿下腰帶還是頭帶。」伊耶低聲說。

「呵、呵呵,這樣啊,還真是抱歉你的薄恨……」范統聽他這樣講,似乎有點難為情,欲蓋彌彰地將注意力重心放回到相冊上。

「這些照片認真看個幾眼總有看錯眼的吧?如果你都有興趣……嗯嗯……那我們間接看艾拉桑唱衰的!」

范統幾乎是自言自語地翻到編號一二七號的人像,人像中的女孩有著褐色短髮,和其他美女比起來長相顯得很平凡樸實,以女性身材而言還算強壯,整體而言就像鄰家女孩那樣平易近人,跟自己有點相像……

「……你老媽是不是知道了你對我有很好的企圖?」

有夠遲鈍的……現在才發現嗎?伊耶好氣又好笑:「什麼很好的企圖……我是對他承認了,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吧,反正早晚他都是要知道。」

注意到范統沉默盯著人像看,伊耶不由得瞄了一眼,范統將相冊抬高一邊,問:「你覺得這張臉怎樣?」

「……記不起來,也不想去記。」伊耶盯視了幾秒後,面不改色地搖搖頭道。

「分開久了就忘記了!」原本要說『相處久了就記得了』,但倒反成這樣,范統微微一怔,雖然不是自己要講的原意,但說的也沒錯啊!

分開久了就忘記了……

連我這種平凡路人臉你都記得起來了,這女孩子長得更可愛,怎麼可能不行?

「那你呢?」

「啊?我?畢竟次要還是你的相疏啊……」

伊耶凝視著他,認真地問:「你希望我就這樣去相親,跟某個女孩結婚嗎?」

「……回答我這個答案做什麼啊?」不要問他啦!這樣他的立場很為難耶!

伊耶稍微逼近了點,問:「不然回到之前的問題,你欠我的答案呢?接受我,還是拒絕?」

范統低著頭,苦惱地撫額,藉此擋住自己的表情。他都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被追問這個答案……當下的心情就像不知道答案還被老師叫起來、因而被罰站的小學生……只是現在換成是罰坐在人家的床上……

「你還沒有答案嗎?」伊耶站起身,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給你時間考慮,我先進去洗澡了,出來時一定要聽到你的答案——看你是要回答第一個問題還是第二個。」


伊耶不否認這個澡有刻意洗久一點,順便在水流中整理自己的思緒,當然也不是不期待青年會給他什麼答案,但覺得可能性更大的,是他出浴室後就會不見褐髮青年的身影,所以當出了浴間的伊耶看到青年竟然就這樣毫無防備躺在他床上睡著了,他的心情豈只『複雜』二字了得……

到底有沒有認真看待他提出的問題?有的話會那麼容易睡著嗎?而且對他就真的這麼沒戒心?他還曾經對他做出那種事……

雖說不想要他忘記,還警告說要提醒他,但其實伊耶覺得假如范統能忘記了也不錯……忘記之前不愉快的經驗,重新開始也不錯。

不行,真的不行了,如果不是這個人,就不行。

沒有什麼理由,就是看著他的睡臉自然而然地這麼覺得。這代表什麼意思,只要是男人都一定會懂。

伊耶趁著將相本收拾到桌上,仔細看著青年,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夠明顯了。該說的也說了,該做的也做了,究竟差在哪一腳?花在青年身上的耐性,已經破了從小到大的任何一個往例。

煩躁歸煩躁,無意間瞄向青年微微敞開的衣襟……他似乎得想辦法平靜下來了……看來再沖一次澡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褐髮青年悄悄地、悄悄地用最像貓的步伐穿梭在迴廊中,接著在確認自己的衣服穿得端正整齊、找不到一絲皺折之後,用著最輕巧、最輕巧的動作將門推開——

不過一開門他就被定住了。

被一對懾人的目光定住了。

「噗哈哈哈……」

「一個晚上沒回來,你去哪裡了?」

『我……我……睡在別的房間。』范統縮了縮脖子。噗哈哈哈好可怕喔……好像抓姦的老婆……

「你昨晚說要拿相親的相冊去找白毛的,看他能不能轉移目標,竟然就一去不回!」拂塵化成的人形雙手環胸盤腿坐在范統的床上,不留情的指控。

『我、我不小心睡著了,沒發生什麼事啊……』

「夜不歸營,清白可議!本拂塵真是看錯你了!」

范統呆住了,沒想到可稱之為痛心疾首的表情會出現在自家武器向來冷情的人身臉上。

『噗哈哈哈……真的沒發生什麼……』他也不知道自己煩惱著竟然就睡著了,醒來還被嚇了一跳……知道武器其實是擔心自己,范統苦惱地力圖辯解。

「那你說,你答應白毛的追求了嗎?你打算答應嗎?」

『呃……噗哈哈哈,為什麼連你也在逼問我啊,可以讓我這個不才的主人了解一下嗎……』范統戰戰兢兢地問,眼前的白髮青年根本像是另一個人,讓他無法捉摸。

「哪有為什麼,本拂塵和白毛的,你只能選一個!」

『噗哈哈哈,別鬧了……這有什麼好選的?』范統扯出笑臉道。

「范統,已經沒有三心二意的時間了,你還記得你還沒死的事吧?從沉月祭壇回來後你就好像把這件事拋諸腦後,本拂塵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只剩下……的時間,再不回去,你在那個世界的身體就要死了。」

一道閃電閃過,映照在范統錯愕的臉上,耳邊隨即被滂沱雨聲所掩蓋……

「你想清楚了嗎?」

沙沙沙……讓范統接下來的話都聽不清楚了……



----------------------------------------
白毛大亂鬥,啊哈哈……ORZ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10#
 樓主| 發表於 2012-5-31 16:56:04 | 顯示全部樓層
09.說了再見



跟他不熟的人……不,即使是熟人,可能也不知道他也會有認真煩惱的事……其實他有很多煩惱,但在其他人眼裡,自己可能是得過且過的人吧,說好聽是樂天知命,難聽就是因循苟且……

因為自己的煩惱跟月退的、珞侍的、其他人的……比較起來顯得微不足道,所以提出來說不定還會被人嘲諷胸無大志,連這種芝麻小事都在煩惱吧。

不過,近來有些煩惱真的橫亙在心,讓他十分困擾,但又不足為外人道,像是被男人告白,或是武器離家出走之類的……不知道幻世有沒有其他人遇到跟他一樣的問題,能不能給個建議……

關於男人的告白,如果自己完全不能接受也就算了,重點就在於自己並非完全不能接受……之所以遲遲不給對方答案,起初是因為水池功能的存續問題,自己身為新生居民太不保險,沒有資格給予承諾,但解決沉月事件後,得知自己在原本的世界還未死亡,不能給答案的原因轉為,自己在猶豫該不該回原本的世界。

假如要回去,就不能接受對方,一旦接受對方,就不能回去了。很簡單的事實,卻也很困難。


伊耶到達時,褐髮青年已經不知在庭院佇立多久。雨勢已然轉小,斜斜地在眼前織造綿密的雨網,地面一坑坑的水窪,映照未見明朗的天際。伊耶皺起眉,不知青年吃錯什麼藥,大步上前搭上他的肩膀——

「你搞什麼,這種天氣還站在外面淋雨——」

青年表情茫然地看著某個方向,雖然因他的搭肩身體震動,但卻沒有收回目光,只微微動了動唇,伊耶沒聽清楚,又問了一次。

「噗哈哈哈……他走了……」

無從分辨是不是反話,伊耶張了張嘴,反常地沒有不耐地訓斥。最後長呼了一口氣,就默默站在他身旁。

兩人站在屋簷外淋雨,路過的僕人不敢多問,只能猜測這是主人別出心裁的一種新的修練方式。

最後還是路過的艾拉桑大驚失色衝上來企圖將兒子拉進屋子躲雨,范統才無可奈何地跟著一起進來,艾拉桑投過去的眼神還明白寫道:『又帶壞我另一個兒子』,讓范統無言以對。

明明就是你兒子自己要過來淋雨的,這樣也要怪我?慈父多敗兒啊多敗兒!但范統也只是心裡想想,默不作聲地回房打理。看著往常擺放武器、如今卻空蕩蕩的位置,不由得更加沮喪。

當晚,躺在沒有噗哈哈哈在的床上,范統輾轉反側,覺得有點睡不安寢,夢中暉侍也沒有出現——那傢伙,需要他的時候就不在,不想見到他時就頻頻在他夢中搗亂——

范統想起,曾跟暉侍商量回原來世界的事——他甚至沒有對月退或噗哈哈哈提起,只是習慣性地將麻煩的事擱在心底,直到不得不解決——但他卻跟暉侍談了那麼多,也許是因為,暉侍也是他的秘密之一吧……和秘密談論秘密,真是有種說不出的奧妙……

『鬼牌劍衛對你做那種事,你不恨他嗎?』那時,佔據他夢中的黑髮青年好奇地問,愛聽八卦可能是古今中外各個世界的人之天性吧。

『說恨也太可怕了,』他一時間愣住了,「那個意外」過後,知情的只有噗哈哈哈跟他腦中的暉侍,而噗哈哈哈事後沒有再問過,令他鬆了口氣,否則他也難以啟齒。

『氣倒是挺氣的,但殺又不能殺、打又打不過,也只能當成被狗咬了一口,頂多之後保持距離,傷口一好就忘了疼是怎麼一回事,反正我也常被狗咬……你那個表情是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我是說實際被狗咬啦!』

這樣回想起來,也許自己並不像表面的滿不在乎,只是除了將它拋諸腦後,他還真的找不到第二個選擇。對方是好友的哥哥,人似乎也不壞,只是一時行差踏錯;想想主人將僕人帶上床的事情在貴族家中也不是多稀罕,就當自己倒楣被當成僕人罷了——他知道自己很沒特色,剛開始沒跟月退站一起時,被誤認為僕人也稀鬆平常啦。

『鬼牌劍衛竟然被形容成狗,還真有你的。』暉侍不知該佩服哪一點,只好這麼說道。

『……你不准亂講話喔。』

黑髮青年摩搓著下顎,很有興味的樣子:『這樣似乎也很有趣呢……』

『暉侍!』

『所以你才想要忘記,如果不忘記的話,以後見面會很尷尬吧。』暉侍收起嘻皮笑臉,一臉了然的神色。

『可是後來他又對我不錯了……傷腦筋,為什麼要改變態度呢?』

如果對方一直討厭自己的話,那自己就能理所當然離得遠遠的,也就不會想靠近、甚至覺得在一起似乎也不錯了……

被原本討厭自己的人在乎、喜歡,那種賺到的感覺有點讓人不可自拔呢……

『你很煩惱嗎?』

『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就能乾脆地回去了。』

『如果是我,我應該會回去。』暉侍沉默了一晌,有感而發的說。

『真的嗎?』

『你是無緣無故被沉月抓來幻世的吧?那麼突然,在原本的世界應該完全沒有做好準備,寫遺書交待遺言什麼的,或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我是不需要遺書遺言啦,反正也無親無故了。』

『沒有什麼牽掛嗎?』

『……』

『但如果是我的話,做好準備離開自己的世界和毫無準備是截然不同的心情耶。』

『……暉侍,你真的很會講話耶……』

『謝謝你的誇獎,我是個好哥哥嘛,在開解慰藉弟弟方面還滿有心得的。』

『……你臉皮厚也厚得很有心得啊……』

『想學嗎?你也可以像我這樣哦……』

那次的『談心』又不正經地劃下句點,但他多少也有些踏實了,也大概知道自己會作下何種選擇,只是能拖多久算多久罷了。

兩個世界擇一,和在兩人之中擇一一樣艱難,他在原來的世界雖無親人,仍有舊識,如果是被迫留在幻世也就算了,現在突然有了回去的機會,反而增添惶恐。

范統大半個夜就這麼睜著眼,清醒而平靜地看著天花板。

畢竟還是捨不得,這個世界有願意為他拋棄一切的朋友、有會順著自己反話打趣自己的朋友、有原本討厭自己後來卻付出真心的……

只是……終究要做出取捨。

假若未曾離開,他不會發現何謂想念;雖已適應幻世,但對自己的世界、那個生活了二十四年的世界,並不是真的不想念。那麼把幻世當成一場回味無窮的夢也不錯?抑或將它當成實境RPG,破完關自然曲終人散……



隔日當范統告知好友自己打算回去原本世界的時候,珞侍理解又有點落寞地同意了,至於月退則是表情空白了好一陣子。

「你要回去了啊……這樣啊……的確是應該回去呢……」月退語調毫無高低起伏地唸唸有辭,讓他有點擔心月退是不是又要質變了。

「是不是需要帶個禮物回去呢……該準備什麼禮物讓你帶回去……」

不行的啦月退,我只有靈魂能回去啊!月退這個模樣讓范統有點不安。

「對啊……只有靈魂能穿越沉月通道……」

在苦惱了一段時間之後,月退突然像是作了什麼決定,神色認真地說:「范統,雖然你已經要離開了……不,應該說既然你要離開了,那對你說出我一直很想對你說的話也沒關係了——?這是我一直放在內心的秘密……」

范統聞言更是不安。

你想說什麼?該不會是想說有時候你其實很想殺了沒神經的我吧——?朋友一場,拜託你讓我安心地走?

「范統,我很喜歡你哦,比對朋友的喜歡還要多。」誰知,月退帶著微笑說出這些話。

「你不相信啊?」蔚藍的雙眼暗淡下來,「曾經我也很喜歡那爾西……如果能早點跟你相遇就好了……」

你是在『相見恨晚』嗎……?范統繼續愕然。

「伊耶哥哥也告白了,要不是伊耶哥哥告白,我還沒有察覺到原來不只想把你當朋友呢……范統……」

……嗯?對不起,不只當朋友的意思是……?

「你大概也只把我當朋友吧……」

是朋友啊,說是生死與共的朋友也不為過呢。

「在我們認識那麼久卻還停留在朋友的階段,我就知道可能沒什麼希望了……」

月退,你怎麼還是一樣悲觀……雖然我也不太希望你對這件事樂觀……

「范統,我知道只把我當朋友的你,是不會給我一個吻的……」

……

最後,范統只能無奈地輕輕在少年的額頭落下友誼的一吻。


告別了表示不會去送他最後一程的月退後,范統心情複雜地在練武場找到目標;也許他下意識地把最難的一關放到最後,但事到臨頭,他反而比想像中平靜。看著男子的臉,范統深吸了一口氣。

「我不要回去了。」

沉默了好一晌,伊耶希望自己聽到的是反話,但看著范統的表情,他的心為之一沉:「這是你的決定?」

范統點了點頭。伊耶臉色沉了下去,但出乎范統預料的,他並沒有發怒。

「謝謝……我是說對不起,沒有從沉月祭壇回來後就告訴你我有這考慮……」

伊耶眼光投向別處:「我也不是沒想過那種可能……」

「我還是應該不要先告訴你的……」

「可以了!」伊耶沉著臉打斷他的話,深吸了一口氣,說:「沉月宣布的時候我也在場,你既然在原來的世界沒死,那就有可能回去,你也沒必要跟我報告進度……」看著他失措的表情,男人生硬地說:「你可不要誤會了,我可不會求你留下來,你要回去就回去吧。」

雖然有點不是味道,但伊耶知道不必擔心他,不管范統在哪個世界,都能適應得很好。

雖然好像一直依賴他人,但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好好的。

范統張了張嘴,有點艱澀地說:「關於那個答案……」

「不要說!」伊耶毫不猶豫地打斷,「至少不是現在——下次吧,下次見到面的時候!」

當下陷入一陣緘默。

「走一走吧?」難得不是命令、而是在詢問他意願的語氣,但范統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絕。

往常伊耶都是昂首闊步率先走在前面,這次卻放慢步調跟范統並肩而行,偶爾沉默地望了范統一眼,那從未見過的眼神令范統沒來由的難過。

他們走在西方城著名的湖畔公園步道,讓范統想起曾經和這個人走在截然不同的東方城湖畔,只是那時是夜晚,如今是白晝,心情也截然不同。的確有些認出鬼牌劍衛的路人朝伊耶行禮問好,但伊耶絲毫不在意也不予回應,兩人只是默默地繞著湖畔走了一圈又一圈,雖並肩走著,卻沒有任何肢體上的碰觸。

回到步道起點時,伊耶轉過頭面向范統,舉起手,用食指輕輕在他眼角一抹。

「不要哭,笨蛋。」

「……我哪有笑?」范統悶悶地說。

「你看起來一臉快哭的樣子。」伊耶那張與年齡不符的娃娃臉扯出一抹笑容,卻不帶少年的稚氣,而是屬於成熟的桀驁不馴。

昭顯著沒有人能控制他,他也不受任何人控制。

「……嗯。」

范統沒有否認,深深看了伊耶一眼,背過身,直直走開,直到確定已經走出伊耶的視線,才取出傳送符咒。



在不知武器下落、尋人符咒又失效的情況下,范統只能往昔日和噗哈哈哈共同去過的地方邊回憶邊尋找,不知彼此隔著多遠的距離,也不知心靈溝通能不能傳達給對方,只能一邊搜尋,一邊盡量把想說卻來不及說的話,用心靈溝通傳達——

雖然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來到幻世,但我很幸運地認識了許許多多的人。

還得到了你,與我靈魂契約的武器。

但我應該去,過完我的人生。

也許我不會再回來,噗哈哈哈,如果你願意再去找新的主人……你是就我所知,最棒的武器。



『噗哈哈哈,你在這裡,我來了。』

拂塵化成的人形看著主人沒神經地露出爽朗的笑容。

『還好有看到你,不然我就無法跟你道別了。』

你每個地方都找過,就只剩下沉月祭壇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噗哈哈哈很想嘆氣——什麼時候學到人類沒事愛嘆氣的壞習慣?

『哼,笨范統,你以為不跟本拂塵打聲招呼就可以不告而別嗎?』他沒好氣地說,『告訴你,還是同樣的一句話,本拂塵不想換主人,所以……不管多久,還是會等到你的!』

『呃……我死了以後還要來這裡嗎?』青年露出遲疑為難的表情,讓他大為不爽。

『那當然啊,就算你不來本拂塵也會靠「關係」把你抓回來!』別忘了他妹妹是做什麼的。

『呃……真是開外掛的關係啊……不過太好了,噗哈哈哈你沒生我的氣……』

『哼,跟你這種笨主人生氣也是白搭吧,天曉得你究竟有沒有搞清楚本拂塵氣的是什麼!』

『呃,是不太清楚……但我至少知道,噗哈哈哈是為我擔心吧……』

『本拂塵才沒有為你擔心!』

『好好好,對不起,噗哈哈哈……還有,謝謝你。』

『就說不是為了你了,你還在道什麼謝……』

『噗哈哈哈……』

望著斂去笑容的主人,噗哈哈哈像是知道他想說什麼,眼神直視著他:『有話就快說!』

『對不起,我沒辦法在你和伊耶之間選一個……不管是你和伊耶、還是月退、珞侍,我都沒有辦法選擇……』

『……哼。』想當然爾的答案,一點都不新奇。

『關係不一樣,要我怎麼選啊?少了任何一個都怪怪的啊。』

白髮青年沉默地看著主人,主人臉上的確苦惱萬分。

『我不太會說話,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所以……』范統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臂。

直覺地要甩開,那雙手卻更是抓緊,白髮青年雙腳緩緩著地,安靜地回望,與自己訂下契約的主人微蹙著眉,認真地凝視他——散漫的臉上出現這種神情往往是為了他人,讓他頗不是滋味。

由於心靈相通,那些紛亂的思念湧進腦海,范統並沒有特別想著什麼,因此他得到的無非一些無法言喻的感覺;每當這個向來彆腳的主人碰觸到他時,他能讀取到的,往往比對方要告訴他的還要多,所以他才會、沉溺於這種與人交會留下的溫暖……

『你都不清楚的事,又怎麼要本拂塵清楚?』哼了一聲,武器眼神透著無可奈何,『……嘖,人類就是這麼麻煩,明明那麼脆弱又短命,卻還可以放那麼多東西。』

也許還要花很多時間,才能理解人類這種生物吧。如果是主人,他願意去了解。


最後,看著褐髮青年走入沉月通道越遠越小的背影,清俊冷淡的白髮青年腦中浮現了認識以來的種種——武器店的誤打誤撞,心靈相通後的彆扭,直到真的將對方當成獨一無二,卻也感受到愈行愈遠的寂寞。

范統早上才回房的那天,他氣憤地叨唸著范統,唸著唸著就越來越委屈,他一直把他們的結識當成一生一次的相遇,原來卻只有自己這麼想嗎?

其實一離開鬼牌劍衛府,他就後悔了,這樣爭風吃醋真難看。但是主人和另一個人類距離越來越近,且被佔據的心思有越來越多的傾向,就讓他莫名地發慌。

後來范統的精神交流以及焦急尋找自己他都知道,笨蛋范統甚至還衝去了他們初遇的武器店打聽他的消息——他怎麼可能回去那種地方!在和主人相處過後,怎麼還有辦法忍受武器店的一隅!在他看著笨蛋主人將最後剩餘的寶貴時間用來找尋他之時,他就原諒他了;雖然這樣好像很好打發,誰叫范統是個笨蛋,就算他選了其他人,自己也不可能跟他解除契約的。

換個角度想,武器和主人的靈魂契約,根本不是凡夫俗子的任何一紙契約能比,即使是標榜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的婚約。因此他根本就不需要跟那些糾纏主人的阿貓阿狗計較那麼多。

哼,笨蛋范統,如果你有膽再回到幻世,那本拂塵就不再反對你和白毛了……不過那也要白毛的能等你那麼久才行啊。



------------------------------------------------------------
黎明前的黑暗……Orz不會有人覺得這是All范了吧我說……
不要相信篇名,根本沒說再見~=v=
說點無聊的,不知道有沒有人拆穿「本系列每一篇篇名都是輪流用范統、伊耶的角度訂的」的詭計呢?XD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本版積分規則

快速回复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